刀口蹦迪的楊笠，為何能讓女網友排隊買票，男網友阻擊代言？我們問了問從事脱口秀的那些人

封面新聞記者 曾潔 李雨心 閆雯雯

3月24日晚，脱口秀楊笠在社交平台上發聲，表示自己“挺好，大家不用擔心”“互聯網是一個虛擬的世界，我們要相信的是我們周圍的人。幸福生活靠雙手不是靠吵架。”

“男人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普通，但是他卻可以那麼自信？”楊笠也許未曾料到，2020年9月自己在《脱口秀大會》上的一句調侃，時隔數月仍在不斷髮酵，甚至影響到了她一系列的商業代言、品牌直播等活動。

網絡上，義憤填膺的網友似乎分為了兩撥，一邊是聲勢浩大的支援，另一邊，網友則湧入品牌評論區、直播間，抵制楊笠的商業站台。

脱口秀是一個冒犯的藝術，但冒犯的邊界在哪裏？封面新聞記者就此採訪了幾位脱口秀演員和演藝界人士，他們認為，這種尺度的把握很考驗脱口秀演員的功力，儘量不要以偏概全。

這不是楊笠第一次身陷爭議的風暴眼。

自從參加《脱口秀大會3》，憑藉一句“男生為什麼明明看起來這麼普通，但是他卻可以那麼自信”光速出圈，楊笠的表演贏得了許多網友點贊，同時也令部分網友感覺“有被冒犯到”。

而3月18日英特爾所發佈的一條消息，再次讓楊笠登上熱搜。當日，英特爾消費類產品官微@英特爾芯品彙 發佈楊笠宣傳英特爾筆記本電腦的相關內容，並配上“看金牌投資人楊笠如何為職場電腦平反”的文案。而楊笠的代言詞，依然是她在脱口秀中慣用的話術：英特爾的眼光太高了，比我挑對象的眼光都高。

該微博發佈後不久，不少網友站在男性角度紛紛表示抵制，認為楊笠曾在脱口秀中挑撥“性別對立”還“侮辱男性羣體”，而英特爾產品“以男性用户為主”，楊笠沒有資格擔任該品牌的宣傳者。相關言論中，不乏對楊笠本人的人身攻擊，和對女性羣體“不懂電子產品”的嘲諷。

輿論發酵後，@英特爾芯品與 @英特爾中國刪除了所有楊笠相關的宣傳信息，其官方淘寶店也撤下了與楊笠相關的宣傳海報。上述公司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回應：“多元、包容是英特爾文化的重要部分。我們充分認識並珍視我們所處的多元化世界，並致力於與各界夥伴一起創造一個包容的工作場所和社會環境。”

然而，圍繞楊笠的代言風波並未平息。3月24日晚，楊笠來到寶潔直播間為一款衞生巾帶貨。她尚未露面，不少網友就出言不遜，衝進了直播間評論區，抵制帶貨。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女性網友刷屏“支持楊笠”，並下單其所推薦的產品。

3月25日，有網友曬出與網購客服的聊天記錄，客服表示楊笠因不當言論，已撤下其相關的代言。隨後，封面新聞記者在淘寶、京東平台諮詢寶潔官方旗艦店的客服關於“楊笠代言”是否撤下的問題，均未給到明確回覆。

看到楊笠被抵制，許多網友抱團聲援。“數碼、電子、計算機從來都不是男人專屬。”“姐姐妹妹們，不要害怕，我們只要手挽手站在一起就可以。”

好在楊笠並沒有受到這些輿論的干擾，依然以自信大方的姿態完成了直播。

3月24日晚8點34分，楊笠用自己的個人微博予以回應，10.3萬人次參與評論，點贊量突破147萬。

楊笠讓大家不用擔心，感謝很多朋友對她的關心和幫助，給了她太多善意。沒有説出這些感謝，是因為“我已經浪費大家太多精力了，覺得很抱歉”。

楊笠表示，做這個工作她學到了很多，其中一條就是，有時候有些聲音可能比較大，但未必代表人很多。“互聯網是一個虛擬的世界，我們要相信的是我們周圍的人。”

談及網絡上的紛紛擾擾，楊笠語氣十分平和：“真的很謝謝很謝謝大家，可能有時候看不太出來，結果跟我想的也不太一樣，但我會盡全力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去維護我自己。幸福生活靠雙手不是靠吵架。”

插科打諢、笑點密集的脱口秀頻頻惹爭議，讓受眾感覺“被冒犯”。是表演者沒有把握住尺度，還是觀眾太過“玻璃心”？封面新聞記者採訪了幾位圈內人，請他們談談自己的看法。

在不少脱口秀演員的眼中，“冒犯性”是脱口秀或者説單口喜劇實打實的核心，這也是為什麼在聽脱口秀時，有些“玻璃心”的觀眾會覺得“被冒犯”，抑或“被羞辱”。

脱口秀演員蛋卷告訴記者：“單口喜劇就是有冒犯性，它在吐槽某種現象時，有些觀眾會‘對號入座’。”而如何在“冒犯”和“羞辱”之間把握尺度和分寸，也是考驗脱口秀演員功力的地方。

譬如，有些脱口秀演員愛調侃地域差異，有些把情感關係當成“梗”，對生活中某些場景、某種行為、某種意識的冒犯，是脱口秀的核心。“我們在説脱口秀的時候也愛跟觀眾互動，但是其中的尺度不好把握，一旦説過了，被調侃的人也會覺得不適。”

同為脱口秀演員的羅丹説，在他看來，“現在國內的脱口秀，無論從前提還是最終效果，連冒犯都談不上。”

脱口秀演員蔡師傅告訴記者，脱口秀在劇場傳播與在大眾媒介上傳播是有差別的。“劇場裏的‘冒犯’容易做到喜劇效果，因為距離近和直觀，觀眾接受了這個演員，並且被演員帶進一個氛圍後，不會覺得冒犯是問題。而大眾傳播一來距離遠，二來基數大，話題和對喜劇效果的要求都會比現場高。”

4FUN脱口秀主理人二娃是一名成都的脱口秀女演員，作為這個圈子裏本來就不多的女性演員，她對於楊笠被抵制的事有着自己的看法：“作為一個圈內人，我覺得楊笠的脱口秀很好，因為敢講真話。那些認為楊笠是在冒犯的人，可能不是特別懂脱口秀，也不是太懂調侃。”

二娃説，認為楊笠是在冒犯男性，對立兩性，其實存在一定的誤解：“我覺得楊笠的意思並不是要指所有的男性，而是想要説男性中的一部分人是這樣的，沒想到會影射一大片。”

二娃告訴記者，她也曾有過類似遭遇：“我有次説了一個成都人的段子，然後被髮到網絡上之後就有人説我地域歧視。我不能説成都人，而應該表述為我有一個成都朋友。所以我在説脱口秀的時候會注意這樣的問題，儘量不以偏概全。”

作為一個從業者，二娃經常觀看國外的脱口秀節目，她認為國內的節目其實冒犯的程度並不大：“普通人可能對於脱口秀不是特別瞭解，實際上國外的脱口秀節目觀點更加犀利。可能中國人本來性格和處事更加温和，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所以過於犀利的觀點會覺得有些刺耳。”

在不少人的觀點中，脱口秀是一個冒犯的藝術，但二娃覺得冒犯還是要把握好尺度，不能存在攻擊：“作為一個脱口秀演員，特別是公眾人物，在説脱口秀的時候，能調侃但是不能攻擊。有一部分演員覺得自己的冒犯很高級，但是他們的言語有時候帶有攻擊，我不喜歡這樣的表演。”

在她看來，楊笠引發的爭議，可以從創作者和營銷兩個層面來看：“從創作者層面，每個人表達的都是自己的觀點。可能楊笠在感情之中遇到過類似的男性，所以在創作中有所投射。從營銷的層面來説，這跟公司也有一定的關係。在做營銷的時候，可能就是需要一個引爆點，所以她的言論才會被放大，我覺得其實沒什麼問題。”

楊笠曾説過，“我微博裏全是廣告，我朋友們説你發的都是啥啊，我説是我通往自由的道路”。不管輿論場上如何雪崩，楊笠的微博依然是雲淡風輕，她兩到三天更新一次微博，為自己參與的綜藝、代言的產品打廣告。

脱口秀藝術素來以“冒犯”為常態。封面新聞記者瞭解到，無論是此前的《脱口秀大會》，還是2020年末《脱口秀反跨年》，內含不少言論，至今仍讓網友割裂成兩個陣營，爭吵不斷。其中，涉及“男女性議題”更是爭議“高發區”。

在《脱口秀反跨年》的舞台上，楊笠聊到自己因為那句出圈言論得罪男性時，再次拿男性開涮，玩起了“諧音梗”：“你們男的也太難討好了吧。我説你是個‘垃圾’，你肯定不樂意；但如果我説你是個好人，你也覺得我在侮辱你；現在我説你是個普通人，你也不高興。那你到底是什麼人啊？‘見仁’見智的事情…… "

今年1月31日晚播出的《吐槽大會》第五季，黃奕登台表演，調侃秦昊“上對花轎嫁對娘”。按照《吐槽大會》節目慣例，主咖吐槽參加節目的嘉賓是“正常操作”，但顯然，黃奕這次的言論有些“過火”，讓秦昊的妻子伊能靜難以接受。隨後，伊能靜通過微博表明自己的態度：“作為當事者本人，我不接受這個梗。”

2月，李誕代言內衣產品的廣告語“讓女性輕鬆躺贏職場”，令女性網友十分不適，引發吐槽。最終，這家內衣公司發佈了道歉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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