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網信辦發佈了《關於開展2020“清朗”未成年人暑期網絡環境專項整治的通知》,通知中表示將嚴格管控誘導未成年人無底線追星、拜金炫富等存在價值導向問題的不良信息和行為。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發現,目前各個明星的“打投組”、“反黑組”粉絲羣體中,確實存在學生黨、未成年人的身影,而在各類事件中引發的“互撕”風波中,也不乏有未成年人下場“應戰”。
代理過百件明星維權案的北京星權律師事務所主任朱曉磊律師曾透露,起訴一個人名譽侵權,並不會看他到底是誰的粉絲,而只管主體發佈的言論是否構成了侵權的標準。但面對有不滿16歲的“被告方”時,他也會感到頭疼。在他看來,這已經不僅僅是法律的問題,同時關乎心理學、教育學的問題——家長、老師們該如何教育年輕人理性追星?
打榜、刷量 攀比消費“綁架”粉絲
《通知》表示,要嚴厲打擊誘導未成年人在社交平台、音視頻平台的熱搜榜、排行榜、推薦位等重點區域應援打榜、刷量控評、大額消費等行為。
7月14日,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搜索發現,目前微博等平台上粉絲為偶像打榜做數據的行為依然活躍。
如某明星打投組7月14日更新了打榜的“重要任務”和“日常任務”,其中“重要任務”包括在騰訊音樂、網易雲音樂的歌曲打榜,以及微博明星勢力榜打榜,而“日常任務”則包括超話打榜、百度數説等,每一個任務背後都有鏈接以及教程,且這些打榜任務幾乎每天更新。
在這些打榜做數據的粉絲中,就有不少學生黨、未成年人的參與。如某網友5月17日發佈的微博中表示,“我是學生黨,但打投真的很容易上手,而且空閒時間10分鐘兩組真的完全不是問題,就缺你一個,一組兩組都是愛!一起送XX出道”。另一位網友在4月11日發佈微博稱,“希望大家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有出錢,像我一樣的貧窮學生黨可以多出力打投,搞數據。”
在這之中,不乏有疑似未成年人花錢打榜的行為。如某當紅明星粉絲曾發微博表示,理性消費的意思是讓你們不要去借貸,不是讓你們只買1張2張,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竭盡全力,能花一百別花五十,“本學生黨也買不了多少。”並貼出了自己購買105張專輯的截圖。
而另一明星粉絲則發微博表示,“必須為高中生正名”,稱“我能有錢的方式就是靠父母在微信給我發的紅包和壓歲錢,因為高中生,我沒有生活費,所以代言買的不多,能有的錢都投給專輯,沒錢我會想辦法解決,比如拿現金和同學換,年紀小,高中生從來不是白嫖的藉口。”
對此,有追星經歷的小艾告訴貝殼財經記者,不同明星家的粉絲氣質往往也不同,一般粉絲們不會給學生黨在花錢方面有太高的壓力,不過在打榜競爭等比較激烈的情況下,粉絲們當然希望能夠出自己最大的力,大部分做數據和買專輯等行為都是粉絲們出於“對自家哥哥的愛”,想要禁止打榜刷量做數據等行為不太現實,“除非完全取消榜單,否則誰能忍受自己的偶像排名落在別人後面。”
今年5月,佛山公共電視頻道曾經採訪到一名“追星族”的母親黃女士,黃女士表示,為了買更多明星的周邊產品,女兒阿欣還問同學借錢,而同學加了黃女士微信,説阿欣找她借錢,借了200元沒下文了,同學只能找家長解決問題。
小艾表示,有些偏激的粉絲確實存在鼓勵包括未成年人在內的其他粉絲刷榜的行為,比如在關鍵時刻沒有出力的粉絲會被別人嫌棄。
明星維權發現“噴子”是未成年人
網信辦要求嚴格查處職黑等違規賬號
網信辦在《通知》中表示,要大力整治明星話題、熱門帖文的互動評論環節煽動挑撥青少年粉絲羣體對立、互撕謾罵、人肉搜索等行為。嚴格清查處置“飯圈”職業黑粉、惡意營銷等違法違規賬號。
貝殼財經記者發現,實際上在網信辦發文前,微博就已經封禁了一批賬號。
7月14日,微博發佈公告稱,早在7月9日微博就與肖戰工作室,就粉絲引導管理相關問題進行了談話,並附上了因“攻擊媒體機構及發佈不實信息引導罵戰”的賬號。記者發現,其中舉報並譴責肖戰同人文作品,導致肖戰粉絲與同人文羣體發生罵戰,最終引發被網友稱為“227事件”的微博網友“巴南區小兔贊比”就被列入了封禁名單。
目前,在粉絲與粉絲之間、粉絲與網友之間發生的“撕X謾罵”行為,甚至粉絲對明星進行的人身攻擊等行為在飯圈也 屢見不鮮,不少粉絲羣體還建立了“反黑組”等統一對抗“黑子”、“噴子”,但這樣的行為依然難以消除。不少網友認為飯圈戾氣很重。
不少網友表示,現在在網上看到飯圈的人都要“躲着走”,“首先不能提對方愛豆的名字,有時正常發表觀點,但涉及他們的愛豆了,就有可能被炸號、舉報、人身攻擊。”
根據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於2020年5月28日表決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總則編及人格權編,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以侮辱、誹謗等方式侵害他人的名譽權,否則,將可能因構成對他人合法權益的侵犯而引致己方法律責任的承擔。
貝殼財經記者梳理發現,在網上並不能確定網友的年齡,但從不少明星維權的案例中來看,確實存在未成年人互撕謾罵的現象。
如2月28日,趙麗穎起訴了3名使用污言穢語通過網絡對其進行人身攻擊的微博用户,但後在起訴時發現其中一名用户是未成年人,且家裏非常貧困,於是只要求該用户進行道歉,放棄了上訴賠償。
朱曉磊表示,這兩年,很多明星名譽權案被告主體開始變成了粉絲。“一種情況是,相關藝人在番位上有異議,而這些人都有強大的粉絲羣,有一些不理性的粉絲會通過抹黑對方來提升自己喜歡的偶像,侮辱誹謗的表現形式非常嚴重,如造黃謠罵髒話、詛咒對方、P遺照等等。”朱曉磊表示,大量的案件起訴之後,發現侵害方都是20歲不到的樣子,小女孩為主,“當我看到她們的時候,簡直無法相信上述言辭是從這樣一個小姑娘嘴裏説出來的。”
微博建議明星工作團隊加強對粉絲羣體的正面引導和約束能力。對非官方粉絲組織打着明星旗號做出的不當行為,要主動上報平台並配合平台管理。非官方粉絲組織不當行為涉嫌違法的,不能視而不見,要敢於發聲敢於維權,盡到法律責任。
粉絲經濟下 明星打榜、偷拍“黑產”難禁
粉絲為明星打榜、做數據甚至拍“路透圖”的熱情也間接催化了網絡水軍、代拍等黑產業態的興起。
曾經做過娛樂圈明星助理的莉莉告訴貝殼財經記者,流量明星的粉絲一般都有較為明確的分工。“粉絲羣裏有專門的打投組,專業負責打投的人士每個人手裏都有幾十上百個投票號。粉絲們也都樂意花錢,但花錢幅度的多少取決於投票的重要性程度。比如《創造101》的時候爭位出道,粉絲們為了偶像能夠出道集資幾百萬的都有。”
隨着粉絲們為偶像打榜的需求大增,目前市場上已經發展出了“穩定”的打榜產業鏈,貝殼財經記者曾聯繫到一名專門刷微博熱搜的刷手,該人士當時稱,“實時熱搜榜,前三名5萬,前五名4.5萬,前10名4萬,前20名3.5萬,前30名3萬,前50名2萬。按在榜期間的最高排名收費,沒上榜的話全額退還。”不過隨着微博對水軍賬號的打擊升級,目前買熱搜的行為相比過去有所收斂。
北京盈科(上海)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陳曉薇律師對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表示,“一味迷信虛假數字,甚至以非法手段刷榜,為了刷流量捨本逐末,藝人不再鑽研演技、唱功,靠假流量接拍廣告走穴。新興企業不再創新,靠假數據吸引投資。長此以往,這種行為帶來的後果是破壞性的,我國的文化產業將被這些‘虛假流量’嚴重衝擊。”
此外,還有不少粉絲為了追星,購買明星行程,僱傭甚至自己兼職“代拍”,在機場、酒店等地對明星進行圍追堵截跟蹤拍攝,不僅影響到明星正常的工作和生活,還對公共秩序形成了干擾。
貝殼財經記者5月份曾聯繫到一名學生黨“代拍”,對方表示,需要提供拍攝的明星名,拍攝的時間地點,若是機場的話則需要提供航班號信息,而拍攝的價格為200元,“拍視頻的話需要再加100元。”當記者表示想要僱傭她參加5月20日的一場活動時,對方表示“現在不行,學校被隔離不好出去”。
北京盈科(合肥)律師事務所合夥人姜萬東對貝殼財經記者表示,代拍有可能構成擾亂單位秩序行為,但對此類行為的法律規定為“如果行為人的擾亂行為經有關人員勸阻後,停止擾亂行為,沒有造成影響和損 失的,則可不予處罰”。此外,如果為了拍照堵塞廊橋,機場管理人員應當採取措施制止其拍照行為,排除妨害,維護正常公共秩序。如不服從或多次如此,則涉嫌 擾亂公共秩序,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的相關規定,可交由公安機關處理。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羅亦丹 編輯 李薇佳 校對 付春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