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觀:《射鵰》出新版 武俠不死還是已死?

  《射鵰英雄傳》(胡歌版 李亞鵬版 黃日華版)又被翻拍了。如果説黃日華版是70後、80後的成長記憶,央視播出的張紀中版是當年熱門的娛樂話題,那麼近幾年的版本似乎讓人轉瞬就忘,再也沒有出過現象級的作品。

  這正是當下武俠的尷尬圖景:一方面,《射鵰英雄傳》等經典IP被反覆開發成電影、電視劇、動漫、遊戲,或是作為一種元素不斷出現在各類大熱的綜藝節目裏,從絕對數量而言,“武俠熱”今勝於昔;另一面,鮮有高水準、傳播力廣的武俠原創作品誕生,內容創作源頭極端匱乏,而即便是基於經典IP開發的影視作品,也不過是“新瓶裝舊酒”,難以企及當年萬人空巷的熱度。

  偌大江湖,看似奼紫嫣紅不勝繁華,事實卻是開到荼蘼花事了。

  “武俠熱”退燒,實際是一種必然。每個時代都有獨特的審美觀。盛唐風氣大開大合,動輒“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晚唐氣韻日薄西山,多是“鳥去鳥來山色裏,人歌人哭水聲中”。京劇的受眾曾經上到達官顯貴,下到販夫走卒,猶如今天的流行歌曲廣受歡迎,而在快節奏的現代卻成了小眾欣賞的藝術。一種文化,一旦失去了培育它的社會土壤,就很難形成大氣候。在這一點上,詩歌如此,京劇如此,武俠也概莫能外。

  所謂“亂世出英雄,盛世出犬儒”。“武俠熱”興起可以追溯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香港,金庸、古龍、梁羽生等幾位大家不約而同地在這個時期開始了他們影響幾代人的武俠寫作。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傳統武俠是對現代社會秩序的背離和反抗。江湖自有規矩,廟堂亦不干涉,虛擬的武俠世界裏,少見皇帝,少見官府,幾乎沒有法律。回看那個時代兩岸三地的華人世界,可以想見,這些武俠作品的“江湖氣”與當時民間任俠好勇、崇拜英雄的內心需求發生了共振,同時,部分作品的政治隱喻和人性反思,又形成了超越一般通俗作品、吸引高端讀者的強大魅力。

  “武俠熱”的巔峯是在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正好與內地大眾文化潮流的興起時間重合,這顯然不是一種巧合。對於剛剛改革開放的內地而言,武俠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是“開風氣之先”的。當鄧麗君的歌被視為靡靡之音,《廬山戀》的一吻被當做大銀幕的突破,人們卻能在武俠作品裏看到“問世間情為何物”的痴戀糾纏,看到林仙兒、馬伕人這樣的人間尤物,甚至還有或隱晦或直白的“生命的大和諧”。這還僅僅是情愛這一個側面,更不要説讓人心嚮往之的“刀光劍影、快意恩仇”,或者感同身受的“勾心鬥角、人心險惡”。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江湖。在影視娛樂產品相對匱乏的時代,故事精彩、內涵豐富、情感飽滿的武俠成為了一代人的文化記憶。

  而今天,時代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混亂歸於安定,貧乏變成過剩,一方面,人們不再需要也不相信一個身懷絕技的個人英雄來拯救世界,而更需要法制、公平、安全感;另一方面,各種“爽文”充斥的網絡文學,也在消減武俠這種通俗文學的生存空間。傳統武俠根植的土壤逐漸在消失。必須看到,主流的影視作品百花齊放,互聯網更使亞文化在青少年羣體中迅速興起,很難有某一種類型、某一部作品能夠獨霸江湖。

  然而,把武俠衰落的“鍋”完全甩給時代是不全面的,更深層的原因是原創內容的乏力和套路化。改編、翻拍,未必不能誕生優秀的作品。就在這幾天,《神探夏洛克》(觀劇)第四季落下帷幕。玩手機的福爾摩斯,寫博客的華生大夫,這個將《福爾摩斯探案集》嫁接到現代的“同人作品”,憑藉高質量的二次創作,獲得了全球粉絲的追捧。但要看到,偵探推理這一門類,並不是僅僅靠黃金時代的經典作品支撐,而是在近代發展出了新本格、社會派等變化,產生了如東野圭吾 《白夜行》 等大量熱門IP,極強的內容原創能力才是支撐其發展的根本。相反,當一種藝術類型只能消費經典而無力產出經典時,它的生命力和影響力就已經亮起了黃燈。

  時代並沒有完全拋棄武俠,但武俠必須學會跟上時代。看看近年來為數不多的成功作品,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突破了傳統武俠的敍述模式和固有風格。《一代宗師》、《刺客聶隱娘》這些“非典型武俠片”,以剋制簡潔、靜水流深的表現方式,或記錄時代背影,或挖掘人物內心,而不再是快節奏的情節推進,近乎魔幻的功夫打鬥,或是主角光環籠罩的成人童話。

  也許我們不會再誕生金古式的武俠作品,但並不必扼腕嘆息。每種藝術形式都有他的生命週期,興衰都是常事。而如果武俠想要不死,就必然要求新求變。只有這樣,哪怕今天“無可奈何花落去”,也會有“似曾相識燕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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