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業態羣體調查羣眾演員篇丨“王寶強們”的成名之路荊棘密佈

新業態羣體調查羣眾演員篇丨“王寶強們”的成名之路荊棘密佈

“努力!奮鬥!”周星馳在《喜劇之王》中扮演的龍套尹天仇對着大海喊出了雄心壯志。這個經典的鏡頭也成為無數後來者心中的原動力,包括如今功成名就的王寶強。

羣眾演員,一個讓大眾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熟悉的是人們總能在影視劇裏見到他們的聲影;陌生的是,絕大部分羣演的臉龐模糊且難以定義。工資日結,沒有固定的社會保險,這些影視行業中的底層人物依然持續地追求着自己的星夢。通往“王寶強”的金字塔頂,一路上荊棘密佈,他們又經歷着什麼?記者實地採訪上海影視樂園裏的“路人甲乙丙丁”,和他們聊聊背後不為人知的故事。

日結工資從50漲到90,依然付不起房租

位於松江的上海影視樂園很久前被稱為車墩影視基地,建於1992年的影視基地有着眾多老上海風情的景觀。《情深深雨濛濛》《功夫》《新上海灘》《麻雀》等影視劇都在這裏取景拍攝。羣眾演員們也從那一刻開始湧入這裏,在每一個片場中留下自己的足跡和影像。

前去探訪時,王家衞改編自金宇澄小説的電影《繁花》正在緊張地拍攝,但出於保密,整個拍攝過程不允許外界進入。不過羣眾演員依然有機會和參演的巨星們零距離接觸。來自山西大同的胡偉,是車墩羣演裏的“老克勒”了,今年50歲的他,在羣演中絕對屬於老大哥級別的人物。由於很多年代戲需要40-50歲有生活閲歷的中年男子的形象,老胡在短短几年裏,從最基層的羣演一路躍升到特約演員。胡偉有些自豪地説:“我來這兒做羣演其實才5年多,但很快就有了特約的戲。”一般來説,羣演的工資一天在90元,而特約演員,也就是有一兩句台詞、可以露臉的那種,一天能有300元收入,有的劇組還會特別大方,會給到500-800元一天。

記者瞭解到,羣演的日結工資在這幾年也有所提高,這五年裏從日結50元漲到了日結90元。上海影視樂園羣演部的負責人宗曉軍告訴記者,一般來説,90元一天工作時間為8小時,超過8小時就必須支付加班費了。據其透露,劇組在這方面比較守信,加班工資也都會準時發放給這些羣演們。

來自山東的孫晉學現在已經是一名領隊,即羣眾演員的管理員。他也是從最普通的羣演當起,一步步往上走的。他告訴記者,雖然現在日結工資漲到了90元,但車墩鎮周圍的房租也一直在漲。好一些的,有獨立衞生間和煤氣的房子也要近2000元,所以很多羣演還是選擇位置更遠條件更差一些的村居,那些房子的價格大概在800-900元一個月。

新業態羣體調查羣眾演員篇丨“王寶強們”的成名之路荊棘密佈

羣演構成:來自天南海北的打工人

從上海影視樂園北門進入,沿着“西藏中路”筆直走在路口左拐,穿過有軌電車道、“永安公司”、“新雅菜館”,來到一幢白樓跟前,二樓便是羣演部所在的位置。

在樓前的座椅上總是會坐着一些人,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等待開工的羣演們。記者前去探訪時正是週五下午,一些羣演正從片場走出來休息,大家三三兩兩坐着聊天休息,有的拿出手機刷着抖音,度過候場的時光。

崔東,眾多羣演口中的網紅,在抖音上有着70萬的粉絲。曾靠着一個頗為魔性的踢步亮相視頻獲得了百萬點贊。但在車墩,羣演都是一樣的,網紅也是一樣的角色,導演製片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否則就還是90元一天的待遇。崔東做羣演之前,在車墩鎮旁的電子廠工作。“是不是你們這裏挺多電子廠出來的?”記者問道。“非常多,一些人起初來就是想玩玩,看看明星,但漸漸就愛上這行了。”崔東説,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個。

這個時候,一旁的孫晉學也對記者説,自己正是因為忍受不了廠裏流水線上的枯燥,選擇來到了影視樂園。“有一次,我眼睛都快閉起來,流水線還是在那裏正常地轉着,我的工作似乎也沒有受到影響。”孫晉學説,正是那個時刻讓他意識到,應該換種活法。

於是,來自山東的孫晉學遇到了來自陝西商洛的崔東,兩個人在影視樂園做了快十年羣演,在無數個片場搭檔,現在兩個人都幸運地成為羣演的領隊,同時,有機會也會去接接戲,因為他倆都不想放下在鏡頭前亮相的機會。

記者採訪瞭解到,在上海影視樂園的這批羣演大多都來自附近工廠的打工者,有一部分直接從打工者轉為專職的羣演,常年在這裏尋找演出的機會。羣演部負責人宗曉軍告訴記者,由於去年疫情的影響,羣演的需求人數一下子鋭減,與原本每天五六個劇組同時開機、動輒千人的需求相比,現在常駐的羣演可能只有500-600人。他坦言,影視行業的變化也非常快,好的時候劇組多得排不過來,但低谷時期,可能一天一個劇組都沒有,而對於羣演來説,也是真正的“看天吃飯”。

想做“王寶強”太難,更多尋求轉型為場務等

在接受採訪時,50歲的胡偉非常直接地對記者説,現在想在羣演裏再蹦出一個“王寶強”幾乎是不可能的了。“資本都決定好了,要捧誰,要推誰,不是你一個羣演天資好導演製片就火眼金睛地要捧紅你的。”胡偉説的話不無道理,在影視樂園摸爬滾打多年的羣演們很多都慢慢轉型去了幕後。

孫晉學已經成了羣演領隊,同時還會幫一些劇組去做場務。“要勤快,也要反應快,片場突發情況很多,如果能及時解決問題,導演和製片就會看中你,下一個項目他們就會找自己心目中靠譜的團隊來做事情。”他已經做了很多影視劇的現場製片等職位,他覺得做這些工作也算是“曲線救國”,雖然影視劇最後的字幕滾動裏還沒能加上自己的名字,但孫晉學還是非常憧憬在影視行業的未來,“我覺得自己的路還長,還想再努力一把,現在每一次跟組,我都在學,都去總結。”

為羣演提供技能培訓,影視樂園此舉廣受歡迎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影視樂園對於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路人甲”“路人乙”一點都不放鬆,在2017年和2018年,宗曉軍組織了連續兩期“羣眾演員演技培訓班”,正兒八經地給他們上表演課。宗曉軍説,當時上影的一些老演員都來教課了,效果非常好,教他們形體、台詞,最後結業的時候是一段小品表演。一期培訓課持續了整整一年,每週都會安排不同的課程、不同的老師。

胡偉當時作為第一批學員參加了培訓,當時已經快50歲的他顯然是班裏的異類,但出乎意料的是,老師對他的評價非常高。宗曉軍説,在那個班裏,老胡的成績數一數二,最後的小品表演博得滿堂彩。胡偉也對記者説:“我的人生經歷也算是大起大落,在山西大同,我很早就做生意了,早早就開起了奧迪,但後來生意沒了,幾乎賠光,只能來到上海尋找機會。”老胡的這段經歷也讓他的眼神、身形和姿態有着和其他羣演不同的特質,加之對於表演的熱愛和一點天賦,他也很快成為眾多劇組青睞的演員。

無意外險也不繳社保,羣演權益誰來保障

記者在採訪中獲知,目前的羣演工資採用日結的形式,基本不交社保,同時也沒有購買任何人身意外保險。崔東非常直接地告訴記者,自己不交社保,和劇組一般也都是口頭協議,一旦拍攝時發生意外,費用將由劇組來承擔。而根據此前諸多媒體的報道,劇組會和那些長期駐組的演員籤合同併購買相關保險,而像日結工資的羣演都不會有保險。

此前,國內不少劇組發生過羣演因拍攝受傷後無法得到賠付而產生的糾紛。有專家表示,目前的《勞動合同法》無法覆蓋所有的羣體和工種,而羣眾演員恰處於《勞動合同法》的“灰色地帶”。“羣頭”與羣眾演員的關係,類似於建築行業中的包工頭與工人的關係,甚至比包工關係更為鬆散。對於羣眾演員管理,在法律尚不完善的情況下,只能從行業規則層面上來規範。比如,隸屬於橫店影視集團的“演員公會”,其管理方式就能比較有效地杜絕羣眾演員工資被剋扣等現象。

記者手記

努力!奮鬥!不管在哪一行,需要記住的就是這最簡答的兩句話。在採訪中,我見到了他們真誠和樸素的臉孔散發的光芒,雖然在鏡頭前一閃而過,雖然在字幕滾動時沒有他們的名字,但這些無名英雄構成了這個行業最亮麗的底色。同時,對於這些勤懇工作的行業基層人員,相關部門應該給予他們更多權益的保障,讓他們更有奔頭,也能有更堅實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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