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周翼
送完布鞋、鞋墊的第二天，張青回到母親曾居住的地方，輕輕擦掉舊縫紉機上的灰塵，從抽屜裏拿出母親的老照片，鄭重地跟母親彙報：“您做的布鞋和鞋墊，我們送給消防戰士和武警官兵了，您的遺願我們會接着完成下去的。”
照片中的人，正是在四川攀枝花被稱為“布鞋奶奶”的唐明現老人。去年12月1日，唐明現因病去世，在她81年的生命歲月中，連續40年為人民子弟兵和消防員縫製布鞋和鞋墊。
如今，這件事落到了女兒張青的手中。7月27日、28日，張青帶着87歲的父親張思成，將包括唐明現生前縫製的200多雙在內的520雙布鞋和鞋墊，送到了攀枝花的消防戰士和武警官兵手裏。
▲ 張青為消防員送上手工縫製的鞋墊 彭莉攝影
7月30日，在“八一”建軍節即將到來之際，封面新聞記者獨家對話了“布鞋奶奶”之女張青。
母親的遺願：
“我的布鞋，你們要幫我繼續送下去”
在攀枝花市東區銀江鎮五道河社區，走進唐明現生前居住的小院，老人的離開，讓整個小院顯得有些冷清，大門上的植物因無人搭理也有些雜亂。二樓右手邊第一間，就是唐明現的家，門上倒貼着福字，頂上還有3個“平安文明示範户”的牌子。
▲ 張青回到母親生前居住的小區
在唐明現生前居住的卧室裏，一台老式縫紉機靠窗靜立，旁邊小桌上，擺滿了各色針線、剪刀等工具。多少個日日夜夜，老人家就是在這裏，一針一線地縫製出13000多雙布鞋和鞋墊，温暖了無數消防戰士和武警官兵地心。
從去年10月開始 ，老人因患肺癌陸續多次入院，最終因疾病引發器官衰竭，沒能捱過那個冬天。“入院前還在和我縫製布鞋和鞋墊，準備趕在春節送給當地的人民子弟兵和消防員。”張青告訴封面新聞記者，去年“八一”建軍節後，老人已經趕製出200多雙布鞋和100多雙鞋墊。
▲ 張青整理母親生前用過的針線
“母親很堅強，有什麼疼痛都從來不説。”張青還記得，老人家在彌留之際精神狀態已經很差了，但還是硬撐着，“拉着我的手説，我的布鞋，你們要幫我繼續做下去和送下去。”
張青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用力地點頭。
受父母影響
十三歲就為子弟兵送手絹
“就算母親當時不説，我也會繼續做這件事。”其實在張青的心裏，早就已經埋下了擁軍的種子。
年輕時的張青，也曾經有一個“軍人夢”。遺憾的是，因為當時各種條件限制，張青沒有能進入軍營。
1983年，唐明現和張思成開始為人民子弟兵送布鞋和鞋墊的第二年，13歲的張青想，“我也給解放軍叔叔送點什麼吧。”於是，她拿出自己的白手絹，在手絹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平安”兩個字，讓爸爸媽媽隨布鞋一起送到了子弟兵的手裏。
▲ 張思成和女兒張青
“那時候一想到解放軍叔叔出汗的時候，用了我送的手絹，就覺得特別自豪。”張青告訴封面新聞記者，隨着年紀的增長，她也學會了做布鞋、繡鞋墊，但從來不好意思跟着父母走進消防站或是武警部隊，“一直到10多年前，有一次母親生病要我去幫忙，我才第一次親眼看到自己做的鞋墊，被交到消防員的手中。”
▲ 張思成和女兒張青為消防員送上布鞋和鞋墊 受訪者供圖
接過母親的“接力棒”
鞋墊上依然是“平安”二字
“母親最早開始縫製布鞋和鞋墊，還是在1982年。”據張青介紹，母親看到電影《苦菜花》中羣眾為戰士送鞋的情景，便萌發了做布鞋的想法，當年就親手做了10雙布鞋和鞋墊郵寄給軍人。
唐明現最喜歡在鞋墊上繡“平安”兩個字，“希望你們平安出勤，平安歸來。”這句話，也是唐明現以前常對消防員們説的。
今年“八一”，“布鞋奶奶”失約了，但祝福沒有“缺席”。
張青接過了母親的“接力棒”。7月27日，攀枝花市消防救援支隊公園路特勤站裏，張青帶着父親張思成，學着記憶裏母親的樣子，一邊説着“希望你們平安出勤，平安歸來”，一邊把鞋墊塞進消防隊員手裏。
鞋墊上，也和往年一樣，繡着“平安”二字。
▲ 張青正在縫製鞋墊
3個人變成2個人
“會把這件事一直做下去”
“每年到這個時候最高興。”在攀枝花市消防救援支隊公園路特勤站裏，班長田飛想起了5年前第一次收到“布鞋奶奶”鞋墊時的場景，5年來，“鞋墊”早已成了田飛和“布鞋奶奶”間不成文的“約定”。
只不過今年，鞋墊來了，“布鞋奶奶”卻沒來，唐明現、張思成和張青變成了張思成和張青，“再也看不到奶奶那温暖的笑容了。”
“今年最大的不同，就是3個人變成2個人。”看着父親把鞋墊交到田飛手裏，張青也想起了母親，鼻子有些發酸，“但是沒關係，送給他們的祝福沒有變。”
“這麼多年，每次他們敬禮，或是鼓掌，我都覺得很慚愧，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太小，當不起他們敬禮。”懷着這樣的想法，送完今年的520雙布鞋和鞋墊，張青又忙着準備明年的，“也沒刻意數，沒想到正好把‘我愛你’送給了他們。”
▲ 消防員收到愛心布鞋和鞋墊 湛璐霜攝影
布鞋和鞋墊的碼數是提前就問好了的，從茶几裏拿出還沒完成的鞋墊，一針穿過去，一線拉過來，“我跟弟弟妹妹們，會帶着爸爸一直把這件事做下去。”張青説。
坐在旁邊的張思成，看着女兒手中的鞋墊也説到，“要一直做下去，直到我也……”張青打斷了爸爸的話，沒有讓他再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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