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聯廠廠房、廢棄醫院、山洞……綜藝如何定製故事丨揭秘
早年的綜藝節目大多以棚拍錄製為主。近年來國內綜藝市場競爭日趨激烈，越來越多的綜藝節目開始注重走差異化路線，旨在增強觀眾代入感和提升沉浸式觀賞體驗的真實場景錄製漸成流行——從實景揭秘體驗秀《密室大逃脱》、推理真人秀《明星大偵探》，到經營體驗類綜藝《潮流合夥人》，乃至音樂偶像成長綜藝《明日之子》等。
而隨着這些綜藝節目的熱播，節目中那些與劇情和氛圍都十分契合的真實場景也引發了觀眾的關注與好奇，比如《密室大逃脱》神秘陰森的山洞，《明星大偵探》豪華的酒店和郵輪，《潮流合夥人》裏的FOURTRY店等實景，都是怎麼被節目組找到的，是否如傳聞所説花了巨資搭建，錄製結束後的歸宿如何？新京報記者就此採訪了《密室大逃脱》現場執行組負責人石正浩、《忘不了餐廳》製片人林愛西等從事綜藝節目製作的相關人士。
《密室大逃脱》因場景逼真而受到好評。
如何找到合適的實景地？
按要求按圖索驥，實景現場觸景生“情”
【按圖索驥】
據新京報記者瞭解，大多數綜藝節目，在尋找適合拍攝的外景地之前，都先有明確計劃甚至細緻要求——符合當季節目的外景地大概是什麼樣的風格，需要滿足哪些節目組拍攝的條件等。這些確定之後，節目組派出負責勘景的團隊，按圖索驥地進行調研踩點，再把相關信息反饋給節目組。
以關注認知障礙症的《忘不了餐廳》為例，第一季在深圳龍崗區租下了一家海濱民宿，將其改建為忘不了餐廳營業，供節目組錄製。製片人林愛西告訴新京報記者，第一季選在深圳是出於氣候的考慮。“第一季在深冬季節錄製。對老人而言，合適的氣候能給他們的身體提供保護。深圳氣温不那麼冷，老人錄節目不會難受。”第二季錄製時間在夏天，就沒必要一定選在很南方的地方。選擇上海一來因為第二季參與的老人有三位住在上海，方便他們。二來，上海是節目組前期調研的城市裏，整個社區對認知障礙症的瞭解程度比較高的一個。
《忘不了餐廳》第一季
節目組根據事先的規劃，在上海市中心地段尋找風格、大小面積合適的餐廳，同時其周邊環境還要滿足幾個訴求：第一，餐廳不能位於辦公樓和商業區，節目組希望這是一個讓大家慢下來，好好吃一頓飯的地方；第二，周邊生活的人羣構成要比較多元，有原著居民，有上班族也有年輕人，並且文化知識水平要高一點。“滿足這些條件的餐廳，在上海租或者借都不算難。但今年我們很大的一個目標是錄完節目後要讓這個餐廳真正落地運營，就意味着要按照這些條件去盤下一間餐廳，這就比較難。”
林愛西透露，節目組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搞定餐廳的事情，包括盤下來之後辦理營業執照和其他各種相關證件，讓整個餐廳達到能真正運營的要求。除此外，節目組還在餐廳附近租下了合適的地方作為老人的宿舍。“由‘適老化’的團隊進行設計，老人生活中會用到的細節都要照顧到，然後進行完整全面的改造和裝修，大概花了1個月。”
【觸景生“情”】
一般實景錄製的綜藝節目，同一季都在一個實景錄製。但《密室大逃脱》第一季有多個實景錄製地點，包括了陰森的山洞、廢棄的學校、神秘的醫院等，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第二季的錄製地點則是名為“密逃大廈”的一整棟樓，每一期的故事都發生在這棟樓不同的樓層和房間。值得一提的是，《密室大逃脱》實景還是節目組編劇觸景生“情”（情節）的創作靈感來源。石正浩透露，節目組會先頭腦風暴確定主題關鍵詞，比如廢棄的醫院或者學校，再通過這些關鍵詞去尋找能滿足節目拍攝的真實場景，找到之後反饋給編劇，編劇再根據這些場景來寫故事。
《燒烤店的秘密》
《密室大逃脱》第一季的《燒烤店的秘密》和《尖叫拳擊館》是在同一個實景錄製的。該地原來是肉聯廠的廠房，有片區域叫“生肉加工廠”，裏面有很多小的隔間和傳送軌道，有凍庫，還有專門切肉、洗肉洗碗的地方。編劇現場體驗過“生肉加工廠”的環境和氛圍之後，據此創作出了《燒烤店的秘密》；“生肉加工廠”旁邊的廠房是一棟挑高特別高的建築。“我們一進去就有一種《西部世界》的感覺，就想着能不能做一個類似的故事呢，於是設想機器人發生了動亂，從而創作出了《尖叫拳擊館》。”《密室大逃脱》現場執行組負責人石正浩説。
節目裏這麼多的真實場景是如何找到的？石正浩表示，第一步先在網上搜索相關的關鍵詞，比如“廢棄醫院”、“神秘山洞”等，撒開了在全國範圍內搜，可能會找到很多攝影愛好者拍攝的照片。如果從照片上看覺得基本符合，就去查找具體地址在哪兒，原來是做什麼的，接下來就是實地踩點勘景了。“對於節目組而言，所有的實景場地，不管是不是廢棄的，都需要找到它的產權所有者，然後跟他們就使用場地的細節去談合作。”
一季節目裏出現的實景地數量有限，備選卻有很多。石正浩的電腦裏有一個名叫“密室大逃脱場地庫”的文件夾，裏面有收集到的實景場地信息的詳細分類，比如醫院、學校、水壩、酒店、郵輪等，每一個條目下都有不少實景地點，不限於湖南省內。他介紹説，第一季的“神秘山洞”，拍攝實景在湖南邵陽，洞門口有一個很老的門頭，往裏走進去很深；第二季的“密逃大廈”，則是廣州市越秀區的一棟老樓。
裝修錄製花費幾何？
影視材料搭建易拆除，最高佔製作費10%
一提到綜藝節目的真實場景拍攝，觀眾通常會讚歎節目組“有錢”、“大手筆”。網上甚至有傳聞稱，《明星大偵探》為了錄製節目建造了真實的玫瑰酒店（《酒店驚魂》），包下了郵輪“鼓浪嶼號”（《海上鋼琴師》）。但新京報記者採訪發現，這些看上去十分豪華的綜藝實景，並沒有想象中的燒錢，內景採用易拆除的影視材料搭建。花費上最多佔到節目整體制作費用的10%，有不少還是以合作方式進行的資源置換。
網傳《明星大偵探》為了錄製節目而專門建造的玫瑰酒店，據介紹，只是節目組短租的毛坯房。節目組尋找實景錄製地時恰好找到了開發商在建的項目“漁人碼頭”，這是一棟仿歐式的建築，門口有一個許願池。“我們勘景之後覺得非常適合節目主題，就跟開發商進行協商，以租賃的方式租下了這個純毛坯，只有外殼的地方。”《明星大偵探》道具置景負責人石正浩説。租下之後，節目組選定了專業供應商團隊在外殼裏搭建了酒店客房、前台，包括設計安裝了玫瑰酒店的LOGO。為了節約成本和便於拆除，使用的全部是影視材料搭建，在電視鏡頭裏像真的一樣，但並不能真正投入使用。
玫瑰酒店
《明星大偵探》的導演何舒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曾透露，第五季看似非常大手筆的實景錄製地“鼓浪嶼號”郵輪，實際上是節目組與廈門的一家國資郵輪公司進行的資源合作。郵輪本身固有的美術風格，反而替節目組在置景方面省了錢。石正浩透露節目組與郵輪的合作卡準了時間點，沒花太多資金。
該艘郵輪是從英國買回來的，途中需要經停新加坡進行檢修。節目組的置景團隊於沿途上船，在郵輪開回來的途中完成置景和滿足節目需求的改造。郵輪抵達廈門後，立即進行拍攝。“我記得所有的鏡頭拍完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了，我們把所有的置景拆除完，工作人員全部撤下去，一兩個小時以後他們就舉辦了首航儀式。時間點卡得非常好。”石正浩説。
“鼓浪嶼號”郵輪
《明星大偵探》中的《海上鋼琴師》劇照。
石正浩告訴新京報記者，《密室大逃脱》這樣的實景體驗秀，在場景和搭建上投入的費用，以及所佔整體制作費的比例，比其他綜藝節目都要來得高。因為節目的每個景都需要實景搭建，一季節目下來這樣的實景搭建要有好幾個，還要加上機關研發生產施工的費用。比如第一季《神秘山洞》裏可以動的外星人馬賽克臉的像素牆。觀眾可能只覺得有趣，實際上這個機關用到了智能數字編程技術，配合一個高級功能的投影儀控制牆上的每個像素點，根據凹凸程度變化色彩，才形成了外星人的臉在動、在講話的效果。“這些都是比較佔用製作經費的。”即便如此，《密室大逃脱》在置景方面的花費也就佔製作費的5%~10%。
節目結束場地怎麼處置？
租賃的恢復原樣，少數將延續節目功能
隨着綜藝節目的熱播，節目錄制的實景地也會引發網友的關注。《創造營2020》播出時，創造營成員訓練期間居住的地方——深圳東部華僑城主題酒店羣就以#創3城堡#的話題衝上了熱搜。《潮流合夥人》播出後，吳亦凡等明星擔任主理人的位於東京原宿的FOURTRY店也有不少粉絲前往打卡。這些熱門綜藝的實景錄製地，節目結束之後會怎麼樣？在某款熱播綜藝的製作公司工作的小靈向新京報記者表示，國內的綜藝品牌化運營的方式還不成熟，就算實景錄製地被綜藝節目帶火，由於租賃合約所限，絕大多數都是恢復原狀還給業主，用作他途。
《潮流合夥人》
事實的確如此。偶像成長綜藝節目中，舞台呈現之外，學員們日常訓練和相處也是一大看點。去年《明日之子水晶時代》的舞台在無錫國家數字電影產業園攝影棚裏錄製，節目組包下了位於無錫雪浪山公園風景區北面一隅的無錫太湖飛行俱樂部的部分空間，作為學員們日常住宿、訓練的地點。新京報記者在決賽結束第二天前往探訪時發現，該俱樂部的多個客房被改造成安放上下鋪的四人間宿舍，會議室則被改造成練舞的房間。節目結束學員相繼離開後，太湖飛行俱樂部恢復了原本酒店+餐廳的功能。今年的《明日之子樂團季》同樣在無錫錄製。節目組工作人員表示，本季的學員住在距離產業園不遠、由民宿改造的宿舍，但為免學員在錄製期間遭到粉絲的打擾，拒絕向記者透露具體位置。
《潮流合夥人》裏的FOURTRY店本來就是一棟在原宿位置非常好的三層小樓，按照開潮店來設計修建的。製片人車澈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曾表示，這棟樓竣工之後還沒有開過任何店鋪，第一次使用就是《潮流合夥人》的錄製，節目組租了一個月。錄製結束後，節目組將這棟小樓恢復原狀歸還。這棟樓第二天就開始重新裝修，計劃正式開別的店了；據石正浩透露，《明星大偵探》裏的“玫瑰酒店”以毛坯房形式歸還開發商之後，後來變成了一家餐廳運營。“東方慢車”的火車，原本就是瀋陽運營專門的旅遊線路的，節目錄制時不是完全按照旅遊線路開的，錄製結束後這列火車恢復了原來的運營線路。《密室大逃脱》第一季裏出現的實景，肉聯廠的廠房、邵陽的山洞等，錄製結束後也都原樣交還給業主了……
《忘不了餐廳》第二季的餐廳投入實際使用。
而隨着綜藝節目製作方和平台品牌意識的增強，已經開始出現一些綜藝錄製實景地在節目結束後落地運營的案例。《忘不了餐廳》第二季在上海開設的“忘不了餐廳”，錄製結束後會由專業團隊和節目出品方繼續聯合運營。林愛西説：“這裏會定期給患有認知障礙症的老人一些工作的機會，還會定期舉辦關於認知障礙症的科普課堂等。”石正浩也表示，《密室大逃脱》第二季錄製結束後的場地，希望有機會能做線下運營。
新京報記者 楊蓮潔
編輯 佟娜 校對 翟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