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穿對襟棉襖、頭戴護耳雷鋒帽、三絃不離手的西北鄉土音樂人張尕慫火出了圈。對張尕慫關注已久的音樂學博士李亞認為,這是個極具代表性的例子,“抖音等短視頻平台讓民間音樂的傳播迎來了全新的生態——不再是博物館式的,而是鮮活的、充滿生命力。”
於是,黃土塬和大上海、西北民謠“紅人”張尕慫與上海評彈團團長高博文,這些看上去不相及的人和事在音樂訪談類節目《魔都撞上張尕慫》裏來了一次“猛烈”的邂逅。節目第一期上線不到短短三天,在各視頻網站的點擊量便近六萬,受到一眾擁躉的好評。音樂學者認為,節目的熱播不是巧合,民間音樂正藉着多樣的線上平台迎來獨特的“發聲”機遇;而來自江南和西北的曲藝也因此多了一重全新的“打開方式”。
評彈和西北民謠在日前播出的《魔都撞上張尕慫》中驚喜邂逅,吸引了不少觀眾的視線。 (片方供圖)
腳踩布鞋、肩扛三絃,張尕慫穿越南京路繁華的街區走進了上海評彈團
“這是天圓地方,一個圓的一個方的。”指着臉上別緻的墨鏡,張尕慫的初登場就顯得個性十足。今年疫情期間,西北民謠“三部曲” 《早知道在家待了這麼久》《隔壁的王媽媽》《甘肅有個大夫叫霞霞》讓他走進公眾視野。其中,以張尕慫姑姑為原型、致敬醫護人員的《甘肅有個大夫叫霞霞》視頻觀看點擊量逼近1500萬次。張尕慫紅了,而一起出圈的還有他那口西北鄉音和手中的三絃。
《魔都撞上張尕慫》的誕生源於幕後團隊對於傳統民間音樂的執着,然而如何把小眾轉為大眾、把“舊物”做新鮮,人物、形式的選擇都是曾經擺在製作組面前的難題。苦惱之時,自帶熱度的張尕慫跳進了團隊的腦海中,聯想到共通於南北曲藝的樂器三絃,製作組同時去找上海評彈團,三方一拍即合,便有了這檔“韻味很特別”的節目。
“接到邀請後感覺很新鮮,抱着開放的態度就來了。”張尕慫接受記者採訪時説道。腳踩布鞋、肩扛三絃,張尕慫與主持人穿越繁華的街區走進了位於南京西路的上海評彈團,迎接他們的,是上海評彈團團長高博文和評彈“麗調”傳人陸錦花。這不是張尕慫頭一回接觸江南評彈,對中國曲藝都略有了解的他或多或少還能唱上兩句。就在上月,他還與蘇州評彈團演員合作了一曲《亂彈·塞北江南》並在網絡上收穫好評。一番南北對話過後,高博文也發現了兩者在曲牌和過門上的相似之處。正如B站的評論間有網友寫下的感慨:“2011年看到高博文《珍珠塔》的視頻片段,2020年遇到張尕慫的作品。我,一個沒在西北和江南生活過的聽眾。”節目中,更多人發現,中國傳統音樂、民間曲藝的發展並非形單影隻,交流、碰撞更能激發出靈感的火花,迸發出更大更強的號召力,給聽者以穿越時空的感動。
“祖籍”不同的三絃“互換靈魂”,纏繞在一起,朝更遠的未來走去
“小孩跟着大人唱,連詞都不知道,但那樣的大合唱最美。”節目中談及兒時的記憶,張尕慫仍然十分動情。在他眼中,老家的社火和廟會是他的音樂啓蒙,正是這份紮根於泥土的民間音樂情懷讓張尕慫的前綴不僅僅是“民謠歌手”這麼簡單。每年,他都要花大量時間在西北民歌繁榮地區——甘肅、寧夏、青海等地採風、與民間藝人打交道、如飢似渴地收集各類小調。接受記者採訪前,他剛剛輾轉從大理抵達寧夏,進行為期10天的新一輪採風。往年,張尕慫都要用三個月的時間尋找民間“牛人”,但他仍覺得不夠,未來他計劃用一半的時間更細緻地聽“村裏的歌、村裏的鳥鳴、村裏的風吹草動”。
長期致力於傳統音樂研究的李亞,此次負責為節目的音樂性把關,“張尕慫的特別之處在於,他通過重新填詞的方式將西北民歌推到大眾面前,可以説,他是一個創新者”。張尕慫在節目中所演唱的《黃河尕謠》就脱胎於歷史悠久的曲藝品種——道情,他的歌曲《姐姐》《騷情哥》等都源自青海花兒和武威民間小調。
李亞認為,由於南北方城市化速度差異的原因,民間歌曲的發展和現狀也不盡相同。在南方,民間歌曲和傳統曲藝多走向劇場式,而對於仍保留鄉土與村落傳統的部分北方地區來説,民間小調的展演方式仍依託儀式和日常生活的傳承。有意思的是,過去只有在實地走訪才能聽到的民歌,如今因為民間藝人在直播平台上的活躍被更多人所注意。
“抗疫三部曲”的火爆顯然出乎張尕慫的預料,紅了之後,有人將他稱為“傳承者”或“獨行俠”,張尕慫對這樣的稱謂並不熟悉,也坦言西北比他優秀的藝人大有人在。“但我走了出去,用潮流的方式將我內心的感受唱出來。”他説,“我聽着民樂長大,它們同時也化成我身體的一部分,有意識地賦予其生命力和感染力自然也變成我的職責。”
在《魔都撞上張尕慫》中,高博文還帶着張尕慫來到滬上知名音樂人王廠長的酒吧,談到酣暢時,三人在舞台上來了一段即興表演,張尕慫和高博文臨時起意彈起彼此的三絃。就這樣,“祖籍”不同的三絃在南北不同流派的藝人間互換靈魂,無論是流轉於江南園林還是西北高原,民間音樂始終緊緊纏繞在一起,朝更遠的未來走去。(記者王筱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