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曼哈頓華埠,數十家餐廳可以利用一處公共户外就餐區域。JEENAH MOON
這條街出現琥珀色的烤鴨皮,那條街有了一團團撈麪,經歷漫長蟄伏的紐約華埠上週逐漸醒過來。
在紐約城於3月1日出現首個確診病例之前,新冠肺炎已經對華埠造成了間接的傷害,對華人店鋪毫無根據的恐懼讓一些來客望而卻步。
與該市的其他華人社區一樣,曼哈頓的華埠也恢復緩慢。當紐約城開始允許餐館在人行道和停車道擺上餐桌,在運河街以北和墳場監獄以西的地方,遮陽傘和盆栽棕櫚樹開始紛紛冒出來的時候,華埠基本上還是空蕩蕩的狀態。
然後在週三,在勿街南頭的人行道上,建築公司羅克韋爾集團設計的一系列公共用餐平台開放了,可以容納120人就餐。它們採用了鮮豔的原色,由當地藝術家和公立學校的學生繪製,是一處保持社交距離的美食廣場。
只要有空桌,你就可以坐下,享用面衝着這些新桌子的十幾家店鋪提供的美食。其中包括合記飯店與和合兩家餐館,它們是數代紐約客和遊客們第一次品嚐華埠美味的地方。
在勿街,由羅克韋爾集團設計的户外就餐模塊,包括遮陽篷和有機玻璃隔板。JEENAH MOON
這個由羅克韋爾集團及其他捐贈者發起的非營利項目,立刻造成了連鎖反應。上週早些時候,楓林閣的老闆看到施工情況後,開始在勿街為自己的餐廳建用餐平台,這家餐廳就在羅克韋爾集團用餐平台的北邊。這片街區的一些餐館本來就已經在馬路上建起了用餐區域;一旦紅黃藍的餐亭到位,它們就不再需要準備臨時性的街頭就餐傢俱了,可以打折賣給當地其他的餐館,包括麒麟金閣和華園。
在週二晚上,華園供應了自3月份以來非外賣的第一餐。沒錯,就餐者坐在東百老匯路邊的三張桌子旁,而不是這個三層餐廳新裝修的室內。
不過,在現有條件下,華園把餐桌布置得儘可能得體,精緻的白色開胃菜瓷碟放在大瓷盤上,並給每個席位配備了兩雙漆筷,還有陶瓷筷架。
我來這裏吃晚飯的時候,日間的酷暑已經消失大半。不過,我點的第一道菜還是一碗麻醬涼麪。
當然,這是四川出生的廚師“唐矮子”在1967年創辦華園時就開始供應的一道菜。紐約城各地的餐館都跟着做,但不是沒放暗色的醋,就是沒有紅紅的辣油,那可是讓唐師傅的麪條好吃到爆的法寶。遲早,這道菜會以銅匾的形式出現在這棟樓,以示紀念。而現在,尊敬這碗麪的最好方法就是吃掉它們。
疫情期間,華園始終未停業,但直至上週才開始在户外供應麻醬涼麪等菜品。JEENAH MOON
作為比較,也可以嚐嚐涼拌豆腐絲,把冷的幹豆腐切成方形細絲,就像長條意麪,配上芹菜和芝麻油,至少在炎熱的天氣裏和麻醬麪一樣讓人神清氣爽。
有些人總是一副該穿着套裝的樣子,即使在海邊也是如此。華園就是這樣。它試圖將自己的優雅風格轉移到新的瀝青混凝土環境中,可能開創了北京烤鴨路邊攤的概念。一個服務員在人行道上擺了一張小桌子,一手拿切片刀,一手拿烤鴨,在LED街燈的光芒下片鴨子。
“唐矮子”的兒子、現任主廚唐承烈在電話採訪中説,他一直拒絕在户外用餐,並遊説市政府允許室內服務。
華園的老闆唐承烈不情願地把他餐廳的正式服務風格帶到了人行道上。JEENAH MOON
“中國餐館是不一樣的,因為我們有很多東西放在盤子裏上的,”他説。“有涼菜、湯、米飯,有很多東西,有很多醬汁,所以中餐館把這些東西都放在外面是不太容易的。”
華埠還面臨其他挑戰。遊客都走了,雖然市中心的一些法院恢復了陪審團工作,但許多辦公大樓都是空的。對於能同時容納數百人的宴會廳和點心店來説,在人行道上放幾張桌子並沒有什麼幫助,金豐和88 Palace這些店還沒有接受户外用餐。
唐承烈堅持了一個月才肯讓步。“我們沒有選擇,”他説。“我們必須生存下去。”
第二天晚上在勿街的晚宴就不那麼正式了。一個服務員遞給我一張從掛在前門的鐵環上撕下來的紙質菜單,然後指了指院子裏一處無人的座位——它們是由製造公司捐贈的——在一個塗成菊花黃色的三面膠合板圍欄裏,有機玻璃將相鄰的兩張桌子隔開。
蒸餃、豉油扇貝和豬肉炒飯都裝在塑料外賣盒裏。蓋子扣得緊緊的。刀具、單據和餐巾紙都用塑料密封。可以要求用一次性筷子。
直到坐下來,我才意識到菜單上不是我想吃的那家和合,而是新和合——由這個家族的另一個分支經營的年輕衍生店。走在和合的紅瓦磚過道上,總感覺像是走進了一部黑色電影。除了年代感十足的裝修,剩下的就是年代感十足的美食——世紀中期風味的炒麪。新和合完全沒有電影的感覺。
但我絕對不是那種認為兩家和合的廚藝有什麼不同,值得爭論一下的人。而在外面,在眾多防火通道和雙語標識圍繞下,菜品的標記牌是不一樣的。與其説是時光倒流,不如説是有導遊帶領的本地歷史旅遊中的一站。
在户外餐桌上,你可以先來到創立於1938年的合記餐廳,嚐嚐被光亮無害的醬料包裹的龍蝦;接下來是晟輝海鮮酒樓的蟹肉炒飯和葱絲蒸魚。再到上海21號來一碗美味的湯圓,這家店開張還不到十年。
粉紅女士奶酪撻,一家疫情期間在勿街開張的烘焙店。JEENAH MOON
你也可以用粉紅女士奶酪撻的甜點,把你的時光之旅帶回今年。簡·林是一位從馬來西亞搬到紐約的年輕店主,今年2月簽約租下了這家狹窄的麪包店。
她繼續推進自己的計劃,即使勿街幾乎沒有人購買她那些經過兩次烤制、裏面填充着鮮奶酪的酥脆外殼糕點。她會用抹茶和巧克力之類材料做一些原味或特殊口味的東西。一個手掌大小的奶酪撻售價2.75美元,只用一分鐘或更短的時間就可以吃下。
華埠歷代移民、美食和情感的豐富層次長久以來吸引着飢腸轆轆而又充滿好奇的遊客。傳統是這個社區的支柱,但也讓它變得脆弱。雖然那裏的餐館長期以來一直提供外賣服務,但許多餐館都沒有聽説過網上訂餐,至少在大流行迫使一些店主適應之前是這樣。
狹窄的人行道和被過多停車位佔用的街道,使得華埠的一些餐館很難利用新的户外用餐規定。華埠商業改善區的執行總監陳作舟説,當地企業的節儉精神幫助他們度過了困難時期,也讓他們不願把錢花在户外座椅上,因為它們幾個月後可能就會變成垃圾。
吳文英在給勿街楓林閣粉刷新的餐亭。JEENAH MOON
他的組織把自己的帳篷、户外燈、桌子、椅子和雨傘借給餐廳,還提供沙袋把它們壓住。他們用卡車運來6400磅肥沃的土壤,把餐廳用來作為交通路段和人行道座位之間緩衝的花盆箱填滿,然後把它們從不再需要的餐廳搬到需要的餐廳,比如麒麟金閣。
羅克韋爾集團推出了第一個共同進餐座位設計,還在尋找其他資源,以幫助餐館利用新的户外用餐規則。下一個裝置將在皇后區的積臣泰。JEENAH MOON
勿街的新座位是羅克韋爾集團的第六個户外餐廳裝置,也是第一個被幾家餐廳共用的裝置。
另一個公共餐飲羣定於本月晚些時候開放。它將從積臣泰的37路和74街的交叉口輻射到皇后區疫情最集中的地區。和華埠的生意一樣,這些街區的尼泊爾、孟加拉國和印度餐館也遲遲沒有利用新的户外餐飲規則。
用公司創始人戴維·羅克韋爾的話説,公司與市交通局合作,是在這五個區尋找“經營者缺乏足夠資源自救的地點”。
“看着這座空蕩蕩的城市,只是把它當做硬件,真是太可怕了,”羅克韋爾説。“劇院裏如果沒有表演,這種藝術形式就不存在了。在某些方面,城市也是這樣。走在這座城市裏,你會看到那些巨大的傷口。然後你看到這些小塊區域裏,人們已經開始出來吃飯了。”
翻譯:晉其角、Dur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