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誤讀了柳下惠:並非後世所説的坐懷不亂

  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柳下惠(亦稱柳下季),姓展,名獲,字子禽。春秋時人,稍早於孔子

  詞典解釋“坐懷不亂”:柳下惠將受凍的女子裹於懷中,沒有發生非禮行為。形容男子在兩性關係方面作風正派。典出《詩經·小雅·巷伯》毛亨傳:“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嫗不逮門之女,國人不稱其亂。”

  究竟如何坐懷,如何不亂,史料的演變很有趣:

  《荀子·大略》載:

  子夏貧,衣若縣鶉。人曰:“子何不仕?”曰:“諸侯之驕我者,吾不為臣;大夫之驕我者,吾不復見。柳下惠與後門者同衣而不見疑,非一日之聞也。”

  唐楊倞注:“柳下惠,魯賢人公子展之後,名獲字禽,居於柳下,諡惠,季其伯仲也。後門者,君子守後門至賤者。子夏言昔柳下惠衣之弊,惡與後門者同,時人尚無疑怪者,言安於貧賤,渾跡而人不知也。非一日之聞,言聞之久矣。”楊之注根本不涉女色,荀文原意也和後世所謂的坐懷不亂無關。

歷史誤讀了柳下惠:並非後世所説的坐懷不亂


  成於西漢初年的《毛詩故訓傳·巷伯》雲:

  昔者,顔叔子獨處於室,鄰之釐婦又獨處於室。夜,暴風雨至而室壞,婦人趨而至,顔叔子納之而使執燭。放乎旦而蒸盡,縮屋而繼之。自以為闢嫌之不審矣。若其審者,宜若魯人然。魯人有男子獨處於室,鄰之釐婦又獨處於室。夜,暴風雨至而室壊,婦人趨而託之。男子閉户而不納。婦人自牖與之言曰:“子何為不納我乎?”男子曰:“吾聞之也,男女不六十不間居。今子幼,吾亦幼,不可以納子。”婦人曰:“子何不若栁下恵然,嫗不逮門之女,國人不稱其亂。”男子曰:“栁下恵固可,吾固不可。吾將以吾不可,學栁下恵之可。”孔子曰:“欲學栁下恵者,未有似於是也。”

  這裏具有了坐懷不亂故事的雛形,可是,這個時候和柳下惠所處的年代已經相去數百年。

  直到元時的胡炳文(1250—1333),在《純正蒙求》捲上才有成型的故事:

  “魯柳下惠,姓展名禽,遠行夜宿都門外。時大寒,忽有女子來託宿,下惠恐其凍死,乃坐之於懷,以衣覆之,至曉不為亂。”

  元末明初的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四·不亂附妄》則記述為:

  “柳下惠夜宿郭門,有女子來同宿,恐其凍死,坐之於懷,至曉不亂。”

  元明去春秋時期,已經有一千六七百年,柳下惠的坐懷不亂故事才完全成型,能不讓人奇怪麼?因此,這故事的真實性不能不令人懷疑。


  首先,事情的本身有太多的疑點。

  我們縱使不從柳老先生的生理角度來理解,換個角度想一想:假使真有其事,又是誰傳出來的?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那女子説的。但是,可能嗎?一個女子能夠大大方方躺在一個陌生男人懷裏過上一夜,然後還惟恐天下不亂地大事宣揚?

  另一種可能是,柳下惠自己説的。如果真的如此,這個柳老夫子也就夠無恥的了。這不是要壞別人的名節嗎?

  其次,假如柳下惠真有坐懷不亂的事,為什麼在發生之初,世界上沒見傳播,直到漢朝才有人知道一點點,元明時人才完全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呢?

  是元明時期出土了大量文物,才讓胡炳文、陶宗儀得窺故事全豹麼?明顯不是。縱使有文物出現,也展現不了坐懷不亂這樣極富戲劇性的情節。只有一個解釋:胡炳文、陶宗儀等人在撒謊!

歷史誤讀了柳下惠:並非後世所説的坐懷不亂


  大家知道,宋明時期,是我國理學盛行的時期,號召“存天理,滅人慾”,推崇男女授受不親,鼓吹“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為了給這種理論樹立典型,找當時人不可能,誰不瞭解誰啊?於是,就只好乞靈於古代,而讓這神經病一般的行為附麗到誰身上好?春秋時的柳下惠是合適人選。一、年代久遠,誰也無法考證。二、他曾經為儒家的大成至聖先師極力推崇。他擔任過魯國大夫,以禮治邦,以信修身。又任魯國士師,掌管刑獄,執法以平,治國以德。孔子高度評價他“言中倫、行中慮”,孟子則稱讚他是“聖之和者”,把他與伯夷、伊尹、孔子相提並論,後世尊之為“和聖”。聖人推崇的人物,就是發生了這樣不合常情的事,大家容易接受。

  據此推斷,坐懷不亂只不過是一個流傳了上千年的美麗的謊言,是為了某種觀念服務而派生的神話!

  浮名寧願相信坐懷不亂的另一種解釋:某年夏,柳下惠外出訪友,途遇大雨,直奔郊外古廟暫避。剛踏進門檻,忽見一裸女正在裏面擰衣,急忙退出,立於古槐之下,而不是猴急地衝上前去強行雲雨之事。

  可是這樣的故事表現的僅僅是基本的道德操守,和偉大無關。如果這就偉大了,那麼,滿世界的人都偉大得一塌糊塗,因為我們的絕大多人在海濱浴場,見多了一絲不掛的裸女,沒見誰會奮勇上前,學襄王赴巫山雲雨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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