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人甚好轂擊相犯以為樂,禁之不止,晏子患之。乃為新車良馬,出與人相犯也,曰:“轂擊者不祥,臣其祭祀不順,居處不敬乎?”下車棄而去之。然後國人乃不為。故曰:“禁之以制,而身不先行也,民不肯止。”故化其心,莫若教也。
明 樊玉衝《智品》
轂:gu,車輪中心的原木,用來插軸。
擊轂:在馬車奔跑的過程中,用馬車車軸互相碰撞,以此取樂,類似於碰碰車和飆車遊戲。
別以為碰碰車和飆車是機動車時代玩的遊戲,在馬車時代,也有類似的遊戲,春秋時代稱之為“擊轂”。齊國的國都臨淄,是當時的一座國際化大都市,按照戰國時期縱橫家戰略家蘇秦的描述,臨淄市區的人口達到七萬户,每户有三個成年男子,由此推算,户均應該有人口六名,那麼臨淄市應該擁有四十萬以上的人口,能臨時徵集二十一萬兵力,這還不包括楚國魯國等地的外來人口。兩千多年前,城市能有這個規模,已經相當大了。
臨淄的經濟發展程度如何,蘇秦説:“甚富而實。”經濟發達,民生富裕,娛樂業也發達,臨淄市民很富有娛樂精神,家家户户“吹竽鼓瑟,彈琴擊築”,還發展到“鬥雞走狗”,甚至還有博彩業。
人口自然也密集,各條道路上馬車相互摩擦碰撞,“車轂擊”。富有娛樂精神的臨淄市民居然大發奇想,將撞車這種交通現象發展成娛樂活動,車主們驅使馬車狂奔着相互碰撞,玩的就是心跳,講究的就是刺激,過把癮就死,翻了車拉倒。
可以想見,這給當時臨淄的交通形勢帶來了多大的麻煩。當時的臨淄政府方面也下了禁止飆車碰車的禁令,然而,禁而不止,因為大家覺得這是一種刺激的娛樂,沒有什麼必要停止,就算是出車禍死人,也當是娛樂活動應冒的風險,跟刺激的快感比起來,這點冒險也是值得的。
晏子作為齊國國相,當然也是臨淄居民,他也是想着如何制止這種有礙於交通安全的娛樂行為。晏子果然有辦法,想要制止飆車,乾脆自己也飆一回車。某日,晏子特意在市區亮相,你瞧他坐着嶄新的名牌跑車,車伕駕着神龍一般的駿馬,出現在臨淄市交通繁忙的市中心,國相坐新車出現在市中心,當然引來大規模圍觀。
以身説法教育市民
就在這時,晏子刻意安排了一起碰碰車事件,與另一輛馬車當街相撞。結果如何?沒記載。但晏子的態度有記載,晏子當時就下了車,皺起眉頭説:“一大早就和人撞車,晦氣,難怪我最近在家裏祭神的時候頂不順,肯定是因為經常玩飆車的緣故,生活態度這樣不嚴肅,當然晦氣啦,哎,這車我不要了。”居然當着廣大市民的面棄車而去。
這事相當於一枚震撼彈,震撼了臨淄車主們的心。首先,國相當街飆車就已經超級震撼了。然後,國相當街説出飆車的危害:讓保佑老百姓的神仙和列祖列宗不高興。這問題可嚴重了,飆車死人的風險他們能承受,但失去神仙和祖宗的保佑,這種風險可擔當不起,迷信的齊國飆車手們在這種危及家族命運和個人命運的風險面前,終於止步了。
晏子此舉不止是對市民起到身教作用,更在他們面前擺明了風險,而且是市民最在乎的風險。要讓一些違法違規行為得到制止,就要讓大家看到最大的風險,跟自身的利益最相關的風險。撥開晏子飆車事件的迷信外衣,應該學到這種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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