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戲爽到爆,身材秀到底的錘哥新片:《驚天營救》
“一點也不cinema”這句話,是影迷對馬丁·斯科塞斯批評漫威影片不是電影的調侃。
馬丁·斯科塞斯在2019年宣傳新片《愛爾蘭人》期間,接受英國電影月刊《帝國》採訪表示:
“I don’t see them. I tried, you know? But that’s not cinema.”
“Honestly, the closest I can think of them, as well made as they are, with actors doing the best they can under the circumstances, is theme parks. It isn’t the cinema of human beings trying to convey emotional, psychological experiences to another human being.”
這些言論翻譯過來的大意是:
我沒有看過它們(指漫威超級英雄電影),我試過,但它們不是電影(cinema)。
雖然演員都盡其所能,但我認為,而實際上他們也是這樣做的,它們只能稱為主題公園產品。它們並不是試圖傳遞人類感情和心靈體驗的電影(cinema)。
此番炮轟漫威的言論不僅給超級英雄電影潑了冷水,還引發全世界對於“什麼才是電影?”的大討論。
西文中,cinema、movie、film、picture等單詞都可以翻譯成“電影”。馬丁·斯科塞斯選擇cinema這個詞與他心目中的“電影”畫上等號,而把超級英雄片排除在外。
所以,簡單把cinema理解成“電影”似乎並不全面。
“cinema”的含義更接近電影剛剛發明時盧米埃兄弟使用的法語詞彙cinématographe。其中cinéma這個前綴本身含有“運動的”意思,cinématographe指的就是“把運動的影像記錄下來”。
後來意指電影放映機、電影藝術、電影以及電影院。
在《電影藝術詞典》中,【電影】這個詞條的解釋是:
根據“視覺暫留”原理,運用照相(以及錄音)手段,把外界事物的影像(以及聲音)攝錄在膠片上,通過放映(以及還音),在銀幕上造成活動影像(以及聲音),以表現一定內容的技術。
電影的出現,是一羣掌握照相機械技術的發明家的夢想。他們既是攝影技術員,又成了電影製作先驅。
“電影”發明者之一法國盧米埃兄弟
電影發明家的夢想用安德烈·巴讚的言論來總結,就是“在他們的想象中,電影這個概念與完整無缺地再現現實是等同的;他們所想象的就是再現一個聲音、色彩和立體感等一應俱全的外在世界的幻景。”(安德烈·巴贊《電影是什麼?》崔君衍譯,商務印書館)
基於這些複雜含義,在馬丁·斯科塞斯心目中,cinema是一整套聲光儀式感,並由此傳遞人類感情和心靈體驗,更接近於巴贊所説的“完整電影”理想,或“電影製作術”、“電影藝術”這些概念。
由此,馬丁·斯科塞斯把現在的“電影”分割成兩個獨立領域:
一個是所謂cinema,暫且稱之為電影藝術;另一個是以迪士尼/漫威為代表的視聽娛樂產品(audiovisual entertainment)。
如果用這個標準來衡量,錘哥在Netflix網上播出的新片《驚天營救》(Extraction)“一點也不cinema”。
在《驚天營救》中,錘哥一人單挑達卡全城軍警和反派特種兵,拳拳到肉,驚險刺激,從頭爽到尾。
不過這部電影毫無疑問也是一部視聽娛樂產品,充滿爽片的套路。
《驚天營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賣點,就是錘哥克里斯·海姆斯沃斯(Chris Hemsworth)。
錘哥宣佈息影后沒多久,影迷又看到他饞人的身子。
2019年《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和《黑衣人:全球追緝》上映後,錘哥對外宣稱暫退好萊塢,回澳大利亞老家多花點時間陪妻子和三個孩子。
錘哥和家人
《驚天營救》於2019年3月結束拍攝,大約3個月後,錘哥對外宣稱自己要息影一段時間,還説不想再繼續出演《雷神》系列第4部。
當然,這都是説説而已。
漫威在全世界的影響力,是每個當紅明星都很難拒絕的真香現場。《雷神》之前,錘哥僅僅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澳大利亞演員。
不過,漫威超級英雄角色對一個演員的戲路也是雙刃劍。
不只是克里斯·海姆斯沃斯,其他復聯主角,很難再擺脱鋼鐵俠、美隊、寡姐、綠巨人、鷹眼、緋紅女巫、黑豹、星爵等流量標籤。
在超級英雄電影間隔年,這些明星都面臨“轉崗再就業”問題。他們會出演非超級英雄電影,找回馬丁·斯科塞斯所説的cinema的感覺。
這些相對成本較低的電影宣傳套路很簡單,就靠復聯主角一人的噱頭。
其中比較成功的僅有寡姐一人。斯嘉麗·約翰遜不僅在影視娛樂產品中塑造了一個令人難忘的黑寡婦形象,還能在《婚姻故事》等電影中無縫切換成曾經的文藝片女神。
而後來綠巨人主演的電影《黑水》,美隊的《利刃出鞘》,鋼鐵俠的《多力特的奇幻冒險》,緋紅女巫和鷹眼的《獵兇風河谷》等影片,各位英雄都淪為紙片人行列。
包括錘哥在復聯以外主演的《皇家酒店謀殺案》和這部《驚天營救》,仍然沒有擺脱露肌肉和耍帥的套路。
皇家酒店謀殺案 (2018)
6.9
2018 / 美國 / 劇情 犯罪 懸疑 / 德魯·高達 / 傑夫·布里吉斯 辛西婭·艾莉佛
《皇家酒店謀殺案》中的錘哥
《驚天營救》的故事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劇情和感官整體就像在孟加拉國翻拍的《邊境殺手》(Sicario)。
兩部《邊境殺手》
本尼西奧·德爾·託羅和“滅霸”主演的《邊境殺手1、2》故事發生在墨西哥,反派也是毒梟,和《驚天營救》的原作有着類似的故事線。
《驚天營救》同樣是一部漫改電影,它的原作是一部叫《Ciudad》(西班牙語城市的意思)的漫畫書。
《驚天營救》原作漫畫Ciudad
漫威旗下漫改電影主創,也是“復聯宇宙”主要締造者的羅素兄弟,也是漫畫《Ciudad》的作者之一。
羅素兄弟既是原漫畫作者,也擔任了《驚天營救》的監製,同時喬·羅素還擔當電影的編劇。
《驚天營救》的劇本是一個典型的古典敍事三幕結構,而且是套路中的套路:英雄旅程結構。劇情在本質上和復聯的當代英雄史詩如出一轍。
所謂“英雄旅程結構”,最完整的典型如下:
第一幕:
1. 介紹讀者認識英雄的世界;(主角泰勒在度假,另一邊毒梟的兒子被綁架)
2. 觸發探險的召喚或意外事件打亂了英雄的世界;(主角被徵召去營救)
3. 英雄可能忽略召喚或意外事件;
4. 英雄跨越界線進入黑暗世界;(順利營救人質後卻發現陷入圈套)
第二幕:
5. 可能出現一名精神導師教導英雄;(比如《奇異博士》中的古一法師,本片未出現這種橋段)
6. 英雄多次遭遇黑暗力量;(泰勒帶着人質多次與前來追殺的反派搏鬥)
7. 英雄面對並克服內心黑暗的心魔;(前戰友也被反派黑化,主角自己則有失去兒子的心魔)
8. 一件護身符會協助英雄戰鬥;
第三幕:
9. 最後一戰開打;(主角和反派勢力在達卡的一座大橋上最終決戰)
10. 英雄回到自己的世界;(人質被營救,而主角看似死了,但其實沒死,為續作埋下伏筆)
這樣套路化的故事結構,早在電影出現以前,是千百年來戲劇編劇的金科玉律。
好萊塢絕大多數商業電影包括漫威的超級英雄片,現在又輪到Netflix,都靠複製這個套路,像工廠流水線生產一般製作視聽娛樂產品。
《驚天營救》作為一部動作爽片,動作戲好看,槍戰爆炸夠激烈是基本項。
除此之外,如果能在電影視聽語言方面再加點新意,就是加分項。
這部電影最令人驚喜的場景,就是泰勒帶着人質在達卡居民樓中與軍警和僱主特種兵搏殺的一段超長長鏡頭。
曾經很多以打鬥動作為主的電影,快節奏剪輯或蒙太奇是主要手法。觀眾熟悉的香港武俠片,就是這種手段的代表。
一場打鬥戲,往往被快速剪輯成多個鏡頭,有的鏡頭時長甚至都不到1秒。鏡頭蒙太奇再被重新組合,呈現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視覺效果。
而長鏡頭或者“一鏡到底”這種電影語言,曾經被追求現實主義的新浪潮之父安德烈·巴贊所推崇,或稱段落鏡頭。
巴贊反對過度蒙太奇,而段落鏡頭或長鏡頭可以不隔斷事物發生的時間和空間,較長的、連續的拍攝,可以真實、完整地表現客觀世界。
隨着電影拍攝技術的不斷髮展,可以通過拼接實現更長的長鏡頭或者更長的“一鏡到底”,其審美價值又被重新發現。
比如近期最典型的案例,就是薩姆·門德斯執導的一戰電影《1917》。
《1917》用全片拼接的一鏡到底手法,並非巴贊主張的客觀記錄,而是復刻了一段虛構的戰場穿越之旅。
這種電影語言又帶來更強的代入感和參與感。在《驚天營救》那段長鏡頭中,攝影機代替觀眾的眼睛,近距離地跟隨主角與敵人搏殺。
有些時候甚至感覺敵人的拳腳會打到自己臉上,帶來一種比蒙太奇更刺激的視覺體驗,有一種親自上陣的感覺。
但是,像《1917》這樣對長鏡頭極致的使用也帶來一個問題,就是觀眾的審美疲勞。
希望一鏡到底這種手法在未來不要被濫用,成為套路,否則也會像香港武俠片一樣逐漸失去最初的魅力。
在這些套路之上,《驚天營救》是一部標準的視聽娛樂產品。
同時,影片在Netflix網絡發行,成為一部美國“網大”,也給什麼是電影的爭論畫上一個句號。
在疫情全球蔓延美國尤其嚴重的當下,無數令影迷期待的2020年新片被迫雪藏,“院轉網”是不可阻擋的趨勢。
現在矛盾的焦點已經不是誰是電影、誰不是電影,而是我們還能去cinema看電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