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到齊衡,這位昔日上影廠著名的“硬裏子”演員,大家是不是馬上就會想到他在《渡江偵察記》中所扮演的吳老貴?或是《秋翁遇仙記》中的秋翁?
他的銀幕形象是那樣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令人難忘。
而在生活中,齊衡也是個大好人,不爭名不圖利,數次將更好的、更容易引起觀眾注意的角色,主動讓給其他演員。在昔日上影廠,大家提到齊衡,無不交口稱讚——他不是最出名的演員,但誰也無法否認,他是個實實在在又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這一點,從他和殷子的愛情故事中,就可見一斑。
大家對他在銀幕上所扮演的角色更為熟悉,而對他和殷子之間恩愛不離的夫妻情深,卻知之甚少。
所以,今天,我想專門給大家講一講齊衡和殷子之間的愛情故事——那可真是比電影更真實,也更感人呢。
齊衡和殷子,一個是正宗的山東大漢,一個是典型的浙江佳人。所以在最初的時候,他們並無相交的可能。可是在上個世紀40年代,抗日的烽火熊熊燃燒,兩個愛國青年不約而同地加入到了抗日宣傳的隊伍中,並且,他們隨着各自的隊伍,先後抵達了同一個城市,那就是重慶。
於是,他們就相遇了。並且,在看到對方第一眼時,內心就都產生了異樣的感覺。
我想,一定是上天在冥冥之中,早已為他們牽好了一條紅線,使他們從天南地北匯合在一起,並喜結連理。
那時,他倆都是“中電”的電影演員,幸福的小家就安在重慶南岸一座山的半山腰上。結婚之後,齊衡就成了一個“寵妻狂魔”,簡直把殷子當成了一個“小公主”來對待,事事依着她,處處讓着她——“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飛了”。而殷子呢,自然是理所當然地享受着這樣的幸福和寵溺。
記得有一次,吳永剛導演要帶着幾位主要演員魏鶴齡、胡蝶和齊衡到遙遠的廣西去拍外景,剛新婚不久的齊衡和殷子自然是難捨難分。齊衡知道殷子平常大大咧咧慣了,所以非常不放心,一再告訴殷子這要小心,那要注意,直到將殷子都説煩了,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就安心去吧”,這才作罷。
可是,沒想到,齊衡所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記得某一天清晨,殷子剛睡醒起牀,便驚愕地發現,自己的小屋已被洗劫一空,而且連蓋在被子上的衣服也不翼而飛。最關鍵是,她對小偷作案的全過程,竟一無所知——可見她睡得有多沉,心也有多大。
當齊衡拍完外景回來,聽説這件事情後,驚出了一身虛汗。但他沒説半句責怪殷子的話,只是從此,無論去哪兒,他都會將殷子帶上。
殷子説,她這一輩子,就活在齊衡為她編織的愛的搖籃裏。這話一點也不假。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齊衡和殷子雙雙進入上影廠做演員。齊衡陸續出演了《團結起來到明天》、《金銀灘》、《渡江偵察記》、《湖上的鬥爭》、《水鄉的春天》、《秋翁遇仙記》、《為了和平》、《霧海夜航》、《前方來信》、《鐵窗烈火》、《鋼鐵世家》等電影,成為了觀眾最為熟悉的銀幕面孔之一。
而殷子呢,為了支持丈夫的事業,只是在和齊衡一起主演了《勝利重逢》之後,就不再做演員了,而是選擇到幕後,做一些輔助性的工作。這樣一來,就能夠有更多的時間,來照顧家庭和丈夫。
那時齊衡因為經常要出外景,所以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時間都不在家。很多人都説這種“聚少離多”的生活,會影響夫妻之間的感情,可對於齊衡和殷子來説,這卻一點都不是問題。他們自從結婚之後,就一直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無論何時都如膠似漆,好像是新婚的小夫妻一樣。
每次齊衡從外景地回來,他都會一股腦地把攝製組發生的大事小事説給殷子聽,恨不能將自己所見所聞全都拿出來與殷子進行分享,往往一説就是一夜,卻還意猶未盡一般。
那時,殷子就想:一個女人,一生能遇到像齊衡這樣知心貼心的好丈夫,便是最大的幸福和知足了吧?
她想,如果日子就此停駐,該多好?
可是誰能想到,老天總會讓所有美好的畫面缺上一角。
1966年,隨着那場運動的到來,上影廠的許多老藝術家都成了被打倒的對象,齊衡便是其中之一。但他性格剛烈,曾説過“黃浦江又沒蓋蓋子”之類的話。意思就是,萬一把人逼急了,他就跳進黃浦江,以示清白。
而令殷子萬萬沒料到的是,他不僅這麼説,他還真這麼做了。某一天,在又一次遭到批鬥和羞辱之後,齊衡就來到了黃浦江,二話沒説就跳了進去。可是齊衡是個游泳高手,所以跳進去之後,他又本能地浮了上來。浮上來之後,他又跳進去,反覆數次,直到精疲力竭。他不禁老淚縱橫。
而當殷子知道這件事情後,抱住齊衡哭得死去活來。她説:你要是這麼走了,丟下我一個人該怎麼辦啊?
我想,正是殷子的這句話,讓齊衡的心瞬間融化了吧?他緊緊抱住殷子,一邊輕聲道歉,一邊發誓:再也不幹傻事了。
是啊,只要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還有什麼樣的坎兒是過不去的呢?
只是,世事難料啊。
這之後沒多久,齊衡突然被查出患上癌症。殷子就如同五雷轟頂一般。但她還是對醫院抱有信心。她想,像齊衡這麼好的人,怎能説走就走呢?所以當醫生提出手術方案時,她二話沒説就簽了字。
齊衡的手術還是非常成功的。殷子高興得就像個小孩子,見人就發糖,逢人便講“好人有好報”。可是,這樣的喜悦心情並沒保持太長時間,齊衡便又開始高燒不退。而這一次,上天彷彿沒有聽到殷子的祈禱,死神將齊衡活生生地從殷子懷裏,給奪走了。
1972年,我國著名電影演員齊衡去世,終年60歲。在齊衡失去呼吸的那一刻,殷子就跟傻了一樣。
她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塌了。
齊衡把自己所有的愛,都交給了殷子,使得殷子活得像個“公主”一樣。所以齊衡的突然離去,使她變得手足無措,六神無主。她甚至都不敢再走之前和齊衡走過的馬路,因為只要一看到路兩旁那些熟悉的樹木,她就會淚流滿面。
而且她發現,生活中的許多事,她都做不好。比如她答應給同事做蒸糕,可她連最基本的步驟都搞不懂,最終只好作罷。她説:這些事,之前都是齊衡做的,要是他還在,該多好。然後她會説:他好狠心啊,那麼早就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這恐怕是殷子在那段時間説過的最多的一句話了。
後來,有要好的姐妹見殷子生活得太孤單,便執意張羅着給她介紹對象,卻被殷子一口回絕了。她説:除非他是齊衡。
可見她對齊衡,是多麼的情深意重。
殷子不做演員之後,開始學習做起了導演,曾參與執導過《阿福尋寶記》、《蘭蘭和鼕鼕》、《櫃枱》等老電影,還寫過許多電影劇本。可惜正當她想再接再厲多出成績的時候,運動開始了,她的導演生涯,也就結束了。
齊衡去世後,殷子的生活過得並不十分如意。一方面是齊衡的離開對她打擊實在太大,另一方面則是來自於生活方面的壓力。她和齊衡一共生下了好幾個孩子,但她晚年所住的地方,卻只有一個房間。那時她的兒子準備結婚沒地方住,她二話沒説就把自己所住的地方給騰了出來。而她又去哪裏住呢?
後來,她和魏鶴齡的妻子袁蓉商量,打算去住福利院。而且兩人還曾相約着,去打聽進入福利院的相關手續。想想,也真是好可憐。
不過,我覺得殷子這一生,作為女人,已經收穫了最大的幸福,因為她遇上了齊衡這樣堪稱完美的好丈夫——而這,應該是天下所有女人都期望擁有的一件事情吧?只是,這樣的事情,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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