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鬆
“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就是下不了蛋的雞”,或許很多人都看過這樣的説法,其中充斥着對女性的惡意與偏見。
剛看到這句話時,楊媛草忍不住提出質疑:都什麼時代了,還會有人這麼想?為此,她給自己擔任製片人兼主持人的生育題材紀錄片取名為《奇妙的蛋生》。
4月29日,這部作品在優酷首播。紀錄片中,楊媛草及其團隊實地跟拍、走訪,試圖通過一些採訪對象的真實經歷,記錄並呈現當下女性所面臨的生育困境。她告訴娛樂資本論,“給女性更多的關懷、包容、理解和支持,就是這個片子想要傳遞的最核心的觀念”。
另一方面,對楊媛草來説,《奇妙的蛋生》也意味着職業生涯另一段旅程的開啓。此前,她曾參與製作《中國達人秀》《中國好聲音》等知名綜藝,有着“達人秀之母”“綜藝模式女王”之稱。而這一次,她跨界製作紀錄片,還藉此解鎖了主持人的身份。
最近,娛樂資本論和她進行了一次對話,聽她分享了製作這部片子的初衷,以及拍攝過程中的全新體驗和所思所想。
一、供精、贈卵,生育難題知多少
不能生一直是擺在很多家庭面前的生育難題,《奇妙的蛋生》第一集的主角,便是兩個不能生的家庭。
本片將人類的誕生比作一場選秀,精子要經過層層選拔,才能實現與卵子的結合,從而孕育生命。如果男性存在不孕不育的問題,該如何解決?楊媛草走訪復旦大學人類精子庫時瞭解到,可以通過“供精”進行輔助,即用他人的精子懷孕。
他們遇到一對結婚十年的夫妻,丈夫小武患有少弱精症,多方嘗試而未果之後,決定採用供精的方式。如此一來,小武與孩子便沒有了血緣關係,但出於對家庭完整性的考慮,他選擇接受。
另一個家庭的情況截然相反。妻子欣欣患有先天染色體異常,同理,她可以用別人的卵子懷孕,但我國沒有卵子庫。她只能等待愛心贈卵,等待週期短則一年,長則三到五年,問題是她的婚姻等不起。
她丈夫的家人已經下達了最後通牒,如果一年之內不能懷孕,兩個人就必須離婚。楊媛草問其丈夫,如果沒有長輩們的束縛會怎麼選擇。對方表示,自己願意多等兩年,但這輩子還是希望有個孩子。言下之意,離婚其實是早晚的事。
這兩個家庭同樣遇見了不能生的難題,問題分別出自丈夫和妻子的身上。但是對比可見,無論是醫療手段的解決範疇,還是傳統家庭觀念的影響,女性都是承受了更多壓力的一方。
這集的小標題是“造人選秀”,全片一共六集,接下來,還有“最後希望”“失而復得”“蛋生新思”“高定寶寶”和“未來誕生”五集將與觀眾見面,不同的生育故事將在不同人的身上上演。
其中,有失去孩子的母親,希望通過再生一個孩子彌補喪子之痛;也有不想生育的00後女孩,在大學畢業時就選擇凍卵......
楊媛草坦言,最開始,她曾希望主張生育這件事是男女共同努力的結果,但整個片子拍完之後意識到,“生育這件事情就是不平等的,因為生理的不平等,註定了女生要付出更多的艱辛。從這個立場出發,我希望能通過這個片子給女性更多的關懷、包容、理解和支持。”
二、《奇妙的蛋生》的誕生
楊媛草告訴小娛,就在採訪前兩天,她還翻了自己和總導演陳璐的微信聊天記錄,回顧了《奇妙的蛋生》的誕生時間線。
她們正式決定要做這樣一個項目,是在去年3月初,那時大家還在隔離,只能隔三差五地打電話討論拍攝方向和話題。5月份開始,她們每週在線下開策劃會,看大量的書籍,採訪社會學、法學和醫學等相關方面的專家。經過大量的準備工作,團隊在7月6號進行了第一次試拍。
也就是説,距離把《奇妙的蛋生》從想法變成作品已經過去整整一年了。那麼回到起點,她的想法從何而來?
楊媛草坦言,觸發自己製作這部片子的契機有兩點。2019年,她解鎖了母親的身份,這讓她對生育這件事變得更為敏感。過去,她生活在英國和中國兩個地方,後者更像是她戰鬥的地方。經歷生育之後,她感受到的最直觀變化是“一切都放慢了”,“我不是穿着高跟鞋去談判、開會(的人),而是穿着平底鞋和寬鬆的衣服,推着童車去買咖啡的人。”
再加上,疫情也引發了她的一系列思考,“疫情爆發以後,所有人都被關在家裏隔離,那個時候寶寶才三四個月,我就在想生命的意義、繁衍的意義,想的可遠了,人類面臨的災難是什麼?這些孩子未來要面對的挑戰是什麼?越想越遠,就覺得這是一個蠻有意思的命題。”
與此同時,她的個人思考與大環境有不謀而合之處。
近年來,中國出生人口數量一直呈下降趨勢,根據《2020年全國姓名報告》,2020年出生並已經到公安機關進行户籍登記的新生兒共1003.5萬,較2019年下降約15%。很顯然,女性面臨嚴重的生育壓力,而同步崛起的女性意識,又為生育議題創造了更大的討論空間。
在這種情況下,當下的家庭都有哪些生育故事?生育之於女性究竟意味着什麼?不能生和不想生的女性在經歷什麼?都是這部紀錄片所關注的。
這個包含人文關懷的創意,吸引到了優酷紀錄片頻道的支持。《奇妙的蛋生》的核心主創是三個女性,優酷負責對接的剛好是三個男性,楊媛草還記得碰面聊策劃時,她們三個在那精子、卵子、受精卵的一通講,場面一度特別尷尬,但對方很快理解片子的核心和價值,在見面的小咖啡廳裏敲定了它的誕生。
從萌生創意、進行策劃到碼盤組局,整個過程看起來非常順滑,但他們也面臨挑戰。
最關鍵的一點是尋找跟拍對象並説服他們出鏡,生育是具有私密性的話題,如何讓普通人在鏡頭面前談論自己的相關經歷?楊媛草表示,唯有靠真誠來打動對方,“讓他們看到你不是去消費他們,去扒他們的隱私獵奇,而是真正希望能夠把他們想説的話,通過這樣一個平台説給更多的人聽。”
這是一個不斷被拒絕的過程,直到7月開拍,還沒有一個對象是真正確定下來的,“我們差不多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天天蹲點在醫院裏,就是這麼死磕下來的,不管是我自己,還是總導演和製片都磨碎了嘴皮子,所幸我們找到的每一個人物都很有故事,有張力。”
三、“綜藝女王”的下一站
如果説在內容層面上聚焦生育議題,是楊媛草身為女性、成為母親的敏感所致,那《奇妙的蛋生》的表現形式,則離不開她的過往經驗。
在此之前,楊媛草曾製作過《中國達人秀》《中國好聲音》等知名綜藝,做“模式”的思維已深刻於她的創作基因,這在此次的紀錄片拍攝中也有體現。
在拍攝手法上,她創造了一種叫做Vlomentary的形式,這個詞由vlog和documentary組合而成。
如此一來,紀錄片可以同時具有主觀和客觀的雙重視角。她可以像寫日記一樣,直接面對鏡頭表達自己的所見所聞和所思所想,她所見證的生育故事以及她在探索過程中的變化,也被鏡頭記錄了下來。所以,在片中擔任主持人的楊媛草,也扮演着相關話題發問者和探索者的角色。
此外是分集主題的策劃,“雖然它是一個紀錄片,但我希望它有一些‘模式感’在裏面,有點像那種短篇幅的美劇,每集都有一個topic,而且現在播出的平台又是互聯網,所以我們也希望那些碎片化傳播的卡段,每一段拿出來都能講故事。”
這些方面都讓楊媛草覺得“説回老本行了”,但對她來説,《奇妙的蛋生》在很大程度上開啓了新的可能性。
往小了説,從幕後走到台前算一個。這是一個沒有經歷過糾結的決定,在她看來,母親的身份賦予了她講述女性生育的資格,而她也希望用行動來體現女性之間的鼓勵,“真正走進不同人的生活處境,把他們的故事彙集在一起,讓更多的人看到事情的更多面,這樣的話,我們追求的這種包容和理解才會慢慢發生。”
往大了説,是她找到了一個跨界方向,開始將視線瞄準女性題材紀錄片。除了繼續擔任華人時代董事,她還於去年成立了野猴子文化有限公司,她對這家公司的未來願景是每年推出一部相關作品,“重點不在於數量,而是走品質路線,去生產好的、有思想的紀實類內容。”
至於未來是否繼續以主持人的身份出鏡、野猴子接下來的具體計劃,還存在很多未知數,最確定的便是《奇妙的蛋生》。
楊媛草覺得這是她在《中國好聲音》之後最好的作品。而從感性層面來説,這個項目給她帶來的成就感也無比珍貴。
她第一次從內心為自己感到驕傲和自豪,是在《中國達人秀》第一季決賽的時候,因為那本是一個不被看好的模式,經過千辛萬苦才組了局。在決賽後的晚會上,她跪在八萬人的體育場,親吻了一下大地。
在那之後,她又陸陸續續做過四五十檔節目,但多以投資、製作或整體戰略等某個方面進行參與,已經好長時間沒有找到那種徹頭徹尾的參與感了,是《奇妙的蛋生》把這種熟悉的感覺還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