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意見|《愛的迫降》完結,我們為什麼仍在沉迷韓式瑪麗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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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兩週停播,韓劇《愛的迫降》終於在2月的第三個週末迎來了大結局。因三八線之隔註定無法廝守的尹世麗(孫藝珍飾)和李政赫(玄彬飾),最終在瑞士以牛郎織女的方式相遇。這個結局雖然比不上觀眾呼籲的“南北韓統一”那麼暢快,但也足夠圓滿。畢竟在韓國與朝鮮仍處於政治對立、軍事對峙、經濟隔絕的狀況下,身為朝鮮軍官、總政治局局長兒子的李政赫,無論如何也無法跨越身份和意識形態的差異,與韓國財閥的女兒真正在一起。
對於身處其中的韓國觀眾來説,這或許也是他們最能接受的結局。《愛的迫降》於16日晚播出後,劇集收視率達到了21.6%,成功改寫韓國有線台收視前五(《天空之城》《愛的迫降》《請回答1988》《鬼怪》《陽光先生》)的格局。這部因題材問題開局不利、破10%較晚的tvN年度大戲,最終在中後期實現了大爆發,讓2019年因為《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和《男朋友》慘敗的tvN電視台交上了一份滿意的答卷,也對得起兩位已經殺進“忠武路”的演員“降格”出演浪漫偶像劇的誠意。
韓劇的範式
比起國內常見的職場、校園、宮廷劇,韓國浪漫偶像劇似乎執着於創造禁忌。過去,韓劇有車禍、癌症、治不好,失憶和死亡是男女主人公相愛相守的最大阻礙。後期,這種禁忌進化為身份、階級的差異,《繼承者們》裏車恩尚和金嘆之間灰姑娘與王子般的浪漫童話,《我的ID是江南美人》裏因醜陋而自卑的姜美來和臉蛋天才之間命運般的相遇……男女主人公在一系列因差異而帶來的劇情衝突裏衝破世俗的成見,追求一種理性而平等的愛情。
當傳統的禁忌變得常見時,韓國編劇們又重新定義了時間和空間。拋開穿越古今、穿越未來,漫畫《W-兩個世界》、遊戲(《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和鬼神世界(《德魯納酒店》、《孤單又燦爛的神:鬼怪》)也成了韓劇常見的設置。當男女主角意外“闖入”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圖式,禁忌越強,愛情就會顯得越發珍貴和動人。
《德魯納酒店》劇照同樣在《愛的迫降》裏,我們也能看出韓式瑪麗蘇里常用的禁忌和“穿越”。從政治背景上看,韓國與朝鮮具備天然的戲劇化衝突。尹世麗因滑翔傘事故失蹤後,公司職員和保險員找遍附近的無人島,也沒有想到尹世麗會迫降至朝鮮。借男二具勝俊(金正賢飾)之口,編劇也從文本上多次強化朝鮮對於韓國人的特殊性。在騙子具勝俊看來,地球上唯一不能被韓國財閥遣返,不能被追責的地方,唯有“不能打電話,不能上網”的朝鮮。
通過對朝鮮軍官村及平壤的日常描寫,編劇又成功讓女主人公實現了偽穿越。儘管朝鮮與韓國並不存在時間上的差距,但兩地卻有明顯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不同。《愛的迫降》以一種有效而合理的方式,把本屬於韓國的現代、民主、自由理念放置到意識形態不同的朝鮮,又讓身處冷漠財閥家庭的女主角感受到朝鮮軍官村人與人之間的真情和信任。這些觀念衝突和意外衝突。在《愛的迫降》裏無疑又會進一步強化故事的趣味性和可看性。比如智能電飯煲,在朝鮮叫做會説話的飯鍋。又或者朝鮮人把肉儲藏在鹽缸裏,舉行醃泡菜大戰。這些真實有趣的細節,在增加獵奇感的同時,又打破了觀眾對於朝鮮的敵意和刻板印象,讓人感到質樸又温馨。
《愛的迫降》裏有不少對朝鮮前線軍官村的描寫從某種意義上説,“迫降”到朝鮮也意味着女主角尹世麗的一次重生。這位昔日的刁嘴公主,品嚐了朝鮮的鍋巴粘糖、燒烤牡蠣,也在“寄人籬下”的日子重新感受到單純的可貴。另一方面,她在闖入原本屬於另一世界的秩序體系的同時,也在重整自身的價值信念。當她走出家門,主動介入軍官村的生活,參加大姐頭的生日宴會並大出風頭時,這個人物形象就有了美貌、善良、財富之外的意義,比普通的“灰姑娘”更有主體性和深度。
瑪麗蘇的升級
如果説,過去的韓式瑪麗蘇,還旨在用普通的女性身份增加觀眾的代入感,當代的瑪麗蘇則擅長用“陌生感”,刻意拉開與觀眾之間的心理距離,增加觀眾的好奇。
從身份上看,尹世麗和李政赫可以簡單類比為朝鮮軍二代和韓國頂級富豪。這層設定固然有幫助兩位主角順利相愛的含義,同時也讓兩人因為南北關係而產生的對立達到了最高點。只有男主角的身份成立,他才能讓全平壤為他開綠燈,助她保護女主並送其回到韓國。同時作為總政治局局長的獨生子,他的出現也能順利引出劇集對於朝鮮政治當局濫用職權、官商勾結的描寫。
尹世麗(孫藝珍飾)和李政赫(玄彬飾)但女主角的富豪身份,卻沒有在故事推進上起到太大作用。她更多是劇集里美、成功、科學進步與舒適生活的代表,是觀眾自我代入式的、幻想的完美形象。在《愛的迫降》裏我們也能看到,編劇為尹世麗在普通女性的形象外加上了事業維度,讓其比以往的瑪麗蘇更為複雜、立體。她有強大的能力,有勇氣和魄力,有時甚至是全面的。在時尚觸覺方面,她有無人能敵的觸覺和眼光;面對家族的鬥爭,她始終保持自己的獨立和心氣;甚至在與大反派趙哲江上演停車場追逐戰時,她也展現出了出色的運動細胞……在各種鬥爭環境之中,她都能反敗為勝、化險為夷。
這位按照現代女性思想打造的女主角,比那些有些傻白甜的,幼稚地想通過婚姻改變命運的“灰姑娘”更理性、更獨立。在一部浪漫愛情劇裏,她不僅僅是情感的主體,也是一個有成長的豐滿角色。尤其在面對同樣完美的李政赫時,她始終以自己的人格為先,不會在任何不恰當的衝突中暴露自己。韓劇裏創作出這樣的女性人物,也代表着瑪麗蘇形象範式及審美追求的升級。在社會對女性的身份意識產生變遷的時代,女性不僅要尋找可貴的愛情,也要追求成功的事業。
過去,人們總是會從文藝的社會功用角度出發,指責瑪麗蘇韓劇只是一場美夢,與事實相脱離,沒有現實意義。但這種説法是不準確的,對文化產品進行消費、點評,本身就是療治自己心靈創傷,和表達自己內心幻想的一種方式。在這些個不能出門的日子裏,如果觀眾能從中感受到暢快感,品嚐到生活的甜味,甚至潛移默化地受到男女主人公觀念和行為的影響,我們就不能否認這個符號世界的意義。就如同阿瑟·阿薩·伯傑在《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敍事》裏所説:“我們讀書、觀劇,也是為了從日常生存中逃脱出來,去通過他人間接地生活——去冒險,去會見各種有趣的人,去獲得將會幫助我們生活得更好的洞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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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愛的迫降》:禁忌之戀中的政治憧憬
[2]《愛的迫降》大結局,獵奇感與浪漫化成就了這部劇
[3] 管雪蓮.超級IP製造時代的“瑪麗蘇式神話”[J].探索與爭鳴,2016(03):70-74.
[4] 管雪蓮.瑪麗蘇神話的歷史理據、敍事範式和審美趣味[J].文學評論,2016(04):165-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