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坦言:“ 自己的一生是別人的兩世!”
她的大半生,經歷了香港武俠電影的榮勝與衰落;而她自身亦是隨着武俠電影的興盛落敗而載浮載沉。
所幸的是,最後戰勝心魔,走出困境,在洗淨鉛華之後,重新攀上事業的高峯。
她就是三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 惠英紅!
01童年
1960年出生於香港的惠英紅,祖籍山東青島。
惠英紅一直記得有個算命的對她説過她是公主命。
或許是相信的,所以,儘管經歷了多年的顛沛流離,風雨砥礪,她仍然認為“我可能是流放的公主”。
算命先生的話和惠英紅對自己身份的認知並非毫無憑據。
惠英紅的父親是滿清正黃旗後裔,山東惠家莊的少東家。
惠家去香港時,帶的是七八箱金條,到了香港, 買下的是太子道一大半物業。
可惜惠英紅沒有機會見到如此豪氣干雲的大手筆。
因為父親生性懦弱又嗜賭,家業被他一條街一條街地輸在賭場上,等到老五惠英紅出世時,惠家已經搬到了山頭木屋裏了。
再者,因為家裏養不起那麼多小孩,惠英紅的哥哥姐姐全被送去學武戲,被剩下來的惠英紅,則成了與母親同挑重擔的老大。
家裏最困難的時候,這位流落民間的“公主” 只能隨家人住在樓梯口,拾餐廳後廚的剩菜吃,跟着母親在香港的紅燈區沿街行乞,或到灣仔碼頭,抱着美國大兵的腿販賣口香糖,更度過了幾個月睡大街的日子。
那時候,她才 3歲。
那是一段讓惠英紅至今想起仍唏噓不已的歲月,充滿着苦澀而難以言喻的況味,而今回想,卻只記得“但是我命好,有人疼我啊。美國水兵們給我買漢堡,炸魚薯條,就連喝水都只喝汽水。”
人情冷暖嚐盡,學到的是察言觀色的本事。
討人歡心,於她而言,已近乎本能。
“即使是要飯的時候,我也是要飯的大姐頭”,這樣的豪言,何嘗不是另一種悲涼?
三歲到十三歲,整整十年的時間裏,她都為了生存,而苦苦掙扎在最底層裏。
這裏面有多少心酸和無奈,並不是幾句離情別緒的話能夠説得盡。
青年
或許是連命運也看不慣她的遭遇了,才給她拋出了希望的橄欖枝。
在十三那年,在一次報紙上,惠英紅看到美麗華(夜總會)招聘舞蹈演員,沒有學過任何舞蹈的她憑着擺脱貧困的決心,成為了一名出色的領舞者,這期間裏的舞蹈功底也為日後她邁入演藝圈打下堅實的基礎。
次年,一個偶然機會,她遇到了改變她人生軌跡的貴人----導演 張徹。
中間位置為張徹
此時,導演張徹正在尋覓《射鵰英雄傳》裏的女二號人選,看惠英紅翹眉俊眼,頗有俠女之英氣,便邀請她試鏡穆念慈一角。
最後,一角定乾坤,成就了《射鵰英雄傳》,也改變了惠英紅的一生。
她得到張徹賞識,成為邵氏演員,後又成為張徹的乾女兒。
1982年,以武俠電影《長輩》拿到了人生的第一個影后,同時這也是香港電影金像獎第一屆最佳女主角。
在隨後的十多年時間裏,她都是香港最炙手可熱的女演員,冠以“ 首席”打女稱號。
從演的前半生,她的戲,部部離不開打,在沒有特效的那個年代裏,所有的動作,都是她自己獨立完成。
她曾:
剛做完手術,拆線後的第八天便去拍戲;
腹部在無保護措施的情況下,遭到數十次重擊;
鼻樑骨被打斷,以至於現在都呼吸困難;
而在拍《八寶奇兵》時:
“一個人從16樓跳下來,當時那個鏡頭,替身死都不肯做。我説,‘好吧,不要耽誤了,我自己上’。那個樓是老式的舊房子,往下跳時,身體擦到曬衣服的架子。我當時只穿了一件像背心一樣的保護殼,很多鐵圈都擦到了硬殼子,殼子磨斷了,碎片插進我的骨頭,一直在流血。”
出演了數十部動作電影后,這也讓以獨立自主的新女性形象,在男性佔優的強勢圈子裏,獨樹一幟。
低谷
舉目盡是荒蕪 絕處終見逢生
之後的好幾年,惠英紅都想不通:邀她工作的電話為什麼總是不響?家人和朋友為什麼都不理自己?
她覺得自己被世界遺棄,舉目四望,一片荒蕪,彷彿世界只剩自己一個人了
——“我沒理由失敗,沒理由沒人要。我以前那麼有架子,為什麼現在變成這樣了,想不通,最後就覺得自己是垃圾”。
30多歲,本是一個尷尬的年紀。
此時,惠英紅因為拍了多年打戲已經落下一身傷病,加之香港武戲式微,她不得不重頭開始,從女主角降為女配角,甚至開始客串影視劇裏無關緊要的龍套。
她演過《苗翠花》裏性格耿直、武功又好的三姨太,也演過太極宗師裏的《紅姨》。
往日風光不再,重歸不温不火。
對於一個享受過鮮花掌聲的影后來説,這樣的落差是巨大的。
或許是積鬱纏身,思慮過度, 44歲時,惠英紅患上了抑鬱症。
有一天,終於寫下遺書,吞下100多顆藥片,試圖結束自己的生命。
幸虧家人及時發現,給她灌水……
8小時後,她終於睜開雙眼。
不幸中之萬幸,惠英紅撿回了一條命。
絕境後,便是逢生。這次置“己”於死地,惠英紅反而想開了。
事後,她説自己在睜眼時非常後悔,如果就這麼離開世界,等於向所有不看好她的人認輸,幸好上天又給了她一次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
她知道了自己的傻,“我知道我是屬於電影的”,“多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我有錢有房子,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地位了嘛,我爭取啊!”
“上天都不收我,那麼就積極地生存吧。”
於是,那個曾經拒絕飾演配角和母親角色的她,成了TVB的綠葉,《巾幗梟雄》、《宮心計》、《公主嫁到》……一部接一部,把自己重新淬鍊成圈內公認的老戲骨。
待身體逐漸恢復,又去了香港中文大學報讀短期課程,期間學習了英語、風水、心理學,還拿到了治療情緒病的牌照,當了九個月的情緒病醫師。
2009年,馬來西亞導演何宇恆請她出演低成本電影《心魔》,演一個對兒子有極強佔有欲的單親媽媽。
一年後,她憑這部戲拿下了 第29屆金像獎最佳女主角,這是她第二次奪下金像獎“影后”。
領獎時,惠英紅哭到不能自已
她在台上説:“我風光過十幾年,不知道為什麼會跌落谷底,為什麼會把自己逼進死衚衕,但我很幸運有很好的家人。”
這部電影,還為惠英紅拿下了 第46屆金馬獎最佳女配角。
2014年,惠英紅又憑藉電影《殭屍》獲得 第33屆金像獎最佳女配角。
她在拍攝動作電影《Mrs.K》時意外受傷,左膝永久傷殘,她不得不宣佈以後不再拍打戲;
她演活了《幸運是我》裏的獨居老人芬姨,獲得 第36屆金像獎最佳女主角;
她憑藉電影《血觀音》奪得 第54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
4座金像獎、2座金馬獎;
惠英紅用實力,再次證明了自己。
回看惠英紅的經歷,唏噓、感嘆之餘,更多的是敬佩。
有一句話説: 我怎麼敢倒下,我身後空無一人。
柴靜在《看見》裏也寫了一句話: 有些笑容的背後,是咬緊牙關的靈魂。
愛情
如果説:
人的一生,快樂與痛苦的總量是相同的,在嚐盡了人生的艱辛過後,命運會對你稍作優待的話,那麼對於惠英紅來講並沒有!
即便她憑藉《幸運是我》第三度獲得影后桂冠,即便她以《血觀音》榮獲金馬獎最佳殊榮,但在愛情面前,她依然還是孑然一身。
曾經她也以為自己會在不久的將來結婚生子,或嫁入豪門成為一個闊太太。
但是,命運並沒有沿着她預想的軌跡走來。
在事業最頂峯的時候,她為了證明自己不僅僅是“ 靚仔紅”,她遠赴巴黎拍攝了一本寫真集。
本想以時尚運動風來記錄自己的青春年華,卻不料被男友視為“傷風敗俗”,就連事先定好的朋友聚會,都不帶她參加。
嫌棄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不親身經歷過是永遠無法體會的!
他接受不了她的全部,她也就無法心安理得。
於是便一別兩寬!
曾與恩師劉家良及著名武術指導人程曉東傳過緋聞,但都被她極力否認。
她本就是性情女子,一就一,二就二!
感情疆域裏於她而言非黑即白,毫不含糊!
之後,她與相差七年的演員黃子揚有過一段情,這場被她稱為“污點”的戀情也成為她人生一道坎。
在女強男弱的這段感情裏,她事事為他傾盡全力,還動用自己的資源為他擴展事業與人脈,然而最終得到的卻是聲聲諷刺!
“你是大明星,你強過我,你根本瞧不起我’,這些話説得多了,我們的感情也就沒了。”
愛情一旦所託非人,再情深意切都成為了無事獻殷勤的徒勞,恍若高花。
而今進入花甲之年的她坦言一直在等一個人,等那個在她少女時期的一個美國水兵。
她憧憬着這個在她最黯淡無助的時候給她一道光的水兵會在將來的某一天來到她面前,手執鮮花,面帶微笑跟她表白,她希望與他共同跨越千山萬水,賞夕陽的餘光。
雖然這只是 童話式的心願,但也並不妨礙她從容、篤定地走完人生後半段路程。
我們不能説一個年過六旬,膝下尚無男花女花的女子就應該被憐憫;
當一個女人經濟獨立,思想獨立,她便能過好人生的任何一種生活。
給予她們的更應該是掌聲與讚許!
親情
而對於走過大半生的惠英紅來講,愛情早已不是必需品,親情才是她一生無法割捨的道場。
曾經的大户人家,本應該是薪火旺盛的家庭,而今卻只剩她與妹妹相依為命,父母姐兄已離她去了。
人世間最大的遺憾就是: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那些能夠分享她喜怒哀樂的人都一一與她告別而去了。
而在以後的日子裏,她坦言:
“希望自己的至親可以先她而去!自己做那個最後離開的人。”
她寧願自己獨自承受生命中至親離去的傷痛,而不願看見至親為自己而悲痛。
説者淒涼,聞者傷心!
生命裏最後留下來打掃現場的人總是那個最為悽楚的人,而她卻可以雲淡風輕地一笑而過。
真是可敬!可敬!
作為60歲的女人,她繁華歷盡,滄桑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