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嬰兒期開始,孩子的衣食住行無不是被家長精心呵護,容不得半點馬虎。很多家長挑奶粉也是多方比較,選擇最優。2008年爆發的三鹿奶粉事件擊碎了家長們對國產奶粉的信心。不少洋奶粉因此遠渡重洋,成為中國孩子的口糧。
説起來,我們的鄰居日本曾經發生過一起嚴重的奶粉污染事件,比起三鹿奶粉事件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起震驚世界的日本毒奶粉事件直接造成了13426名嬰兒中毒,以及130名嬰兒死亡。中毒的嬰兒都產生了嚴重的後遺症,受害的家長艱難維權,抗爭了十幾年才等到了正義的審判。
事情發生在昭和三十年,就是1955年,這是日本在二戰後成為戰敗國的第十年。當時的日本在美國的幫襯下,經濟逐漸復甦,並進入了高速發展時期,各項經濟指標已然恢復到了戰前的水平。日本人民的生活也變得安穩、富足。
這一年,一位代號叫K的日本記者剛剛做了父親。他給八個月大的女兒買了當時日本最好的森永牌奶粉。不料過了一陣子,他發現女兒生病了。
剛開始女兒的表現就像中暑或感冒一樣,吐奶、腹瀉、嘔吐。他們帶女兒去醫院開了藥回家吃,並沒有想那麼多。結果,吃的藥物毫無作用,女兒因為病情加重,日夜啼哭。直到有一天,他沒有給女兒餵奶粉,忽然發現女兒的病情竟然有所好轉。
出於記者的職業敏鋭性,他起了疑心。他再次來到醫院,結果遇到了很多抱着孩子來看病的家長。他挨個詢問後發現,這些患兒的情況和自己女兒差不多。
起初,家長們都以為是中暑或者感冒,可是吃了藥都無法改善,眼看着情況加重,更嚴重的患兒甚至全身發黑,看起來像是中了毒。再一問,記者K發現這些患兒喝的都是日本乳液巨頭森永出產的奶粉。
面對這些奇怪的現象,記者K開始深入調查走訪。1955年6月,日本西部出現了大量症狀相同的患兒。記者K抽絲剝繭,終於找到了震驚又可怕的真相:森永公司生產的奶粉裏竟然發現了劇毒物質三氧化二砷——就是俗稱的砒霜。
1955年8月,一條爆炸性的新聞頭條《人工餵養嬰兒奇病,岡山三人死亡》發佈在日本各大媒體上。頓時,真相浮出水面,輿論一片譁然。可悲的是,在事情曝光之前,已經有22名患兒離開了人世。而一些消息不通的偏遠地帶,甚至很久之後才收到消息。
為什麼奶粉里加入了砒霜?什麼人如此惡毒?一切的緣由都是森永公司的利益燻心。奶粉是由鮮奶製作而成的。如果鮮奶在從牧場運輸到加工廠之前凝固就很難溶於水,無法制作成奶粉。那個年代,日本還沒有冷藏運輸車,所以森永公司把磷酸鈉作為防止鮮奶凝固的乳制穩定劑。
磷酸鈉分為食用磷酸鈉和工業磷酸鈉。食用磷酸鈉的成本較高,為了節省成本,森永公司鋌而走險,改用了提取自鋁礦石廢棄物的工業磷酸鈉。
提煉不純、質量不足的工業磷酸鈉,在脱色、結晶等加工後很容易會產生很多有害物質,其中就有三氧化二砷。摻和了有毒物質的磷酸鈉賣給了森永德島加工廠,工作人員未經檢測就投入到了牛奶中。
這種毒一旦進入了人體內會造成神經、內臟的嚴重損傷。這麼嚴重的中毒情況沒有那麼快被家長們發現,是因為長期累積的少量砒霜不會馬上產生巨大傷害。
慢性砒霜中毒的初期症狀,就像感冒一樣,這就是為什麼一開始,患兒會感覺鼻子咽喉不舒服,隨着毒素越來越多,毒性繼續入侵,就會產生結膜炎、口腔炎和結腸炎等毛病,同時還會出現中毒性肝炎及神經損傷。
事情曝光後,始作俑者森永公司本該道歉賠償,但是他們不但沒有及時認錯處理,反而推卸責任,敷衍了事,聲稱自己毫不知情,甩鍋給了原料供應商日本輕金屬公司。結果出現了一場乳品公司和原料供應商互相扯皮的鬧劇。
森永公司打算草草了事,想通過慰問金的形式來處理,異想天開又恬不知恥地提出給住院患兒家庭慰問費1萬日元(約600元人民幣),其他患兒家庭3000日元(約180元人民幣),並收回問題奶粉。
原本幸福的家庭被摧毀,森永公司的冷漠讓人徹底寒心。於是,“森永奶粉被害者同盟全國協會”(簡稱全協)誕生了,這是由全國患兒家長們自發成立的。知名人士岡崎哲夫作為受害者家長之一被選為全協負責人。
全協要求森永公司不僅必須承擔患兒治療、住院、定期檢查的所有費用,而且對所有後遺症患兒進行經濟補償,細分要求為給死亡患兒家庭一次性250萬日元,給重症患兒的家庭100萬日元,給中等症狀的患兒家庭70萬日元,給症狀較輕的患兒家庭30萬日元。
眼看着矛盾無法調節,日本政府厚生省成立了一個號稱主持公道的第三方調查組織“西澤委員會”。可笑的是,這個第三方的經費是由日本乳品協會提供的。經過他們所謂的調查,委員會專家們一致表示,中毒事件不存在後遺症問題,患兒病情與奶粉無關。最後委員會還拿出少得可憐的賠償方案。
1956年,全協遭受了多方阻撓,困難重重,無法運行,被迫解散。負責人岡崎哲夫並沒有就此停手,他聯合了想繼續戰鬥的家長,又成立了“岡山縣森永奶粉中毒兒童守護會”,繼續艱難維權。誰也想不到,他為這場維權幾乎耗盡了後半生的時間和精力。
直到1973年,森永公司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其中公司的工作人員被判3年監禁,而且森永公司在無法狡辯的證據之下,同意了先前提出的賠償協議,並作出終身照顧所有受害者的生活賠償的承諾。到現在,森永公司每年都要支付超過十億日元以上的鉅額賠款給受害者家庭。
多年維權終於迎來了勝利的曙光,只是那些慘遭毒害的患者,依然要終身承受毒奶粉導致的腦癱、智障等嚴重後果,永遠無法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這是受害者家庭永遠的傷痛,不論多少賠償都無法彌補。
如今的日本已經建立了完善的食品追溯模式,只要掃碼商品標籤就可以看見具體的生產過程和生產者的信息。
這些是建立在多次食品安全問題事故後的重大改進。過去發生的歷史就像一面鏡子,時時為現在的人們發出警示。這不僅是對日本,更是對全世界敲響重視食品安全的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