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四川盆地東部的米倉山高大雄奇,綿延數百公里,西接摩天嶺,東接大巴山。西出通江縣城往北80公里,就到了諾水河的溶洞羣,溶洞羣之上,就是米倉山南麓。大山深處,有一個女人,18年前,她隻身來到這裏,與叢林、松鼠、黑熊為伴;18年後,她還在深山裏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身邊多了丈夫和女兒的陪伴。她叫景祥俊,是一名普通的護林員。(圖/文 華西都市報 譚曦)
大包梁是米倉山南麓的一個山頭,這片山林,大約一萬畝。1997年,中專畢業的景祥俊在大包梁住下來。當年同來的還有5人,幾年後都陸陸續續離開了,只剩下景祥俊。在這座茂密的叢林裏,野豬和狗熊總是令人害怕,好在它們的身影並不常見,反倒有一些“山中野趣”:山岩上野生的大腳菇、樹梢上跳躍的小松鼠、景祥俊養的山羊在林間悠閒覓食。
張志才是景祥俊的丈夫,他是諾水河鎮鐵坪村2組土生土長的村民,距離大包梁不遠。1997年夏天,景祥俊遇到毒蜂,被蜇了40多針,腫得像皮球。正巧路過的張志才背起景祥俊,沿着山路一路小跑,到達場部的醫療點,景祥俊才撿回一條命。那之後,兩人越走越近,產生了感情。1999年元旦,泥地坪工區宿舍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婚禮,沒有婚紗,沒有彩禮,景祥俊和張志才在同事和鄉親的見證下,成了夫妻。兩人在泥地坪附近山頭下拍下這張結婚照。18年後,照片裏的山頭在雲霧裏仍清晰可見,兩人的心也越貼越緊了。
他們住在大包梁邊緣,這裏有一排老房子,房子前邊,有一棵柳樹,要幾個人才能合抱住。 柳樹再往前走,就是一面陡坡——這是幾間懸在山上的房子。這排房子建於上世紀50年代。火燒的土磚,搭建成幾間平房。
房間外牆掛着蜂筒,一年前,景祥俊和丈夫開始養蜂,每年9、10月丈夫張志才就會取出蜂蜜,留着自用。
因為缺少光照,房間裏始終瀰漫着一股黴味。
早上的陽光斜射進房間,景祥俊忙着梳理,這張俊俏的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1997年,22歲的景祥俊風華正茂。這張舊照片是剛來林場不久拍的,景祥俊嬌羞着坐在那裏,惹人疼愛。
房間裏擺放着一張農村老式的木架子牀,掛着已經發灰的白色帳子,女兒躺在牀上撒嬌。
女兒平日在縣城唸書,只有寒暑假才會回到山上,陪伴父母。每年夏天是一家三口團聚的日子,是母女倆最快樂日子。景祥俊去年在山上養了幾十只山羊,今年產下了好幾只羊羔,母女倆很是欣喜。
18年來,他們一家除了米、油、鹽到縣城購買,其他都是自給自足。家門前的一塊空地上,玉米已有一人高,張志才在玉米地裏除草。玉米和土豆是山上的主要食物。
18年山裏的生活,原本柔弱的景祥俊如今耍起斧子來也是虎虎生風。
門前的一塊平地,去年被張志才整理出來,形成了一片天然的牧場。每天下午5點,70多隻山羊從林子裏陸續回家,景祥俊會撒鹽巴餵羊,每次一拿起鹽袋,山羊就將她團團圍住。
由於交通不方便,他們兩口子幾乎不下山。為張志才剔頭,也是景祥俊的分內之事。
在簡陋的廚房裏,他們還是用最原始的鼎罐煮飯。柴火在火塘裏燃燒,濃煙燻得人睜不開眼,但鼎罐裏煮出的鍋巴飯格外香。景祥俊有時也會在火坑旁哼上幾段小調,在丈夫聽來這是山上最美的鳥鳴。
丈夫會在火塘裏烤個火燒饃,這是夫妻倆巡山時吃的乾糧。火燒饃又乾又硬,牙齒不好吃起來會很費勁。
土豆、玉米是山上最主要的食物,炒土豆、燉土豆、燒土豆、烤土豆,年年只有變着花樣地吃。
景祥俊每天要吃三遍藥。她從小身體不好,十幾年前,醫生檢查發現,她的腎臟開始萎縮。現在,她的左腎已經完全消失了,而右腎還在逐漸萎縮。吃藥,就是為了竭力保住右腎。
景祥俊還有輕微的低血糖,每次巡山都要背上這個小包,火燒饃、茶水、藿香正氣和三管葡萄糖都是隨身的物品。
兩人每天順着山路往返,聊聊家常。午飯就是自家烤的幹餅子,丈夫特地在餅子中間加了些白糖,讓妻子吃起來更可口些。
這片山林,他們一共種下64萬株松樹。光禿禿的山丘變成了看不到邊際的密林。
景祥俊給村民講解森林保護知識。
景祥俊對山裏的山貨是如數家珍,夏天的蟬蜕,野核桃,野草莓,野蘑菇,秋天的野果子都是大山對她的犒勞。
夫妻二人巡山歸來已是深夜,他們依靠電筒的光亮,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一種選擇是一種代價,不同的選擇造就不同的人生,就像我天天都要去巡山護林一樣,守好這片森林!”每天,景祥俊都要寫下一段護林日記。
對於景祥俊來説,這片山裏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的孩子,18年來她是守護山林的母親,也是大山哺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