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獨自旅行過27個國家後,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直到現在我都為此事懊悔不已。整個事情發生在去年九月,已經過去了快半年,都説時間可以治癒一切,今天,我終於有勇氣回憶整個事件的全過程。
事情是這樣的,我到達伊朗並在德黑蘭遊蕩了三天之後,決定啓程向北,前往距離德黑蘭550公里的“叛逆之城”——大不里士。它是伊朗的西北邊陲的一座城市,也是古城之一,更是歷史上很多王朝的首都,有着豐富的旅遊資源和文明古蹟,這些都是吸引着我來到這個城市的原因。
德黑蘭的沙發主人建議我乘坐“夕發朝至”的卧鋪火車前往,這樣不僅節約時間還節省了一晚的住宿費。於是我把所有貴重物品裝進雙肩揹包,拉着裝有衣服、洗漱用品的箱子上了火車。
火車是咱們國內那種包廂設計,每個包廂可以睡六個人,男女分開。我的包廂裏面是兩個老奶奶和一個帶着兩個孩子的大姐。雖然她們不會説英語,但是熱情好客,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
大不里士的沙發主人:Mahdi
第二天早上火車到達大不里士,我趕緊給我的沙發主人Mahdi發了個短信,告訴他火車剛剛進站,然後抓起揹包和箱子就下了火車。出站後人們很快就消失在了各類交通工具上,火車站重新變的冷清,而我則把箱子和包分別放在地上,百無聊賴的坐在花園的柵欄上等待他的出現。
過了十分鐘,正當我站起來伸伸懶腰活動一下發麻的四肢的時候,手裏的手機響了:“我看到你啦,你往左邊看,一輛大吉普就是我的車,你能自己走過來嗎?”只見一輛灰色的老式吉普停在離我30米遠的地方,我趕緊揮手致意後拉起箱子,大步流星的朝他走去。Mahdi坐在車裏沒動,我打開車門努力把箱子舉到了後坐,然後跳進了副駕駛,隨後我倆邊寒暄邊掉頭往他家駛去。
十五分鐘後,到達他家,我跳下車拉着箱子和他往他家走去,穿過幾條小巷到達他家,他爸媽已經熱情的在門外迎接我了。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啊呀,我的揹包落在你車裏了。”
Madi體貼的説:“你在這準備吃早飯吧,我回去給你拿。”
一會兒電話打了過來:“我沒在副駕駛看到你的揹包啊,你確定你放在那了麼?”
我腦子突然一片空白,轉而想起我們接頭的場面,我用右手接了電話,就勢用左手拉着箱子就走了,壓根兒沒想起來地上還有一個揹包。而那個雙肩包裏面裝着我的兩本護照、信用卡、imac電腦、Kindle、相機,新買的新墨鏡,新買的人字拖,新買的衣服……我什麼都顧不上了,踩上球鞋就衝出了家門,狂奔到巷口的時候,Mahdi的爸爸在後面喊我,手裏還拿着我用來包頭髮的圍巾。
哦,對了,這是伊朗。
我趕緊接過圍巾,快步走到吉普車,一直在大口的喘氣,冷汗也從脊背上湧了出來。
Mahdi雖然只有18歲,但是看起來非常成熟穩重,他一邊往火車站開一邊安慰我:“你別急,應該沒什麼問題的,現在公共場所都安裝了攝像頭的,即使被拿走了也還能找回來。”此刻,我還抱有很大的希望,想到這幾天接觸的伊朗人民熱情好客,民風淳樸,“門不閉户、路不拾遺”也不是不可能。
捱過了漫長的15分鐘後,到達火車站。我高估了伊朗人民的素質,衝回原地的時候,揹包已經不在那了。我們又衝進了火車站,“失物招領”處的工作人員説沒有什麼人撿到揹包,建議我們去報警。
在我倆前往警察局的路上,Mahdi謹慎地提醒我,如果警察問就説我倆是在他六月來中國玩認識的,這次他邀請我來伊朗玩,“可千萬不能提什麼“沙發衝浪”啊!”我深知在這種國家隨便住進陌生人的家裏,會給我、Mahdi、還有他全家帶來不小的麻煩,趕緊點頭。
到達警察局,和警衞説明情況,手機首先被“沒收”了。進去後,警察先是給我倒了杯冰水,隨後詢問情況,我詳細地訴説了經過,隨後Mahdi負責翻譯成波斯語。警察又詳細詢問了我揹包中的物品。最後告訴我,火車站外面沒裝攝像頭,找起來難度有點大。
正當我快哭出來的時候,他讓我們前往更高一級的警察局報案。等到我們取回手機,走出警察局往吉普車走的路上,我又不甘心的檢查了所有垃圾桶,期盼着拿走我包的人只拿走值錢的物品,並把包和證件扔進垃圾桶。正當我對着每個垃圾桶探頭探腦的時候,引起了旁邊澆花大爺的注意,不由得對我提高了警惕,聚精會神的盯了我很久。
到達更高級別的警察局,手機照例被門衞“沒收”。Mahdi説明來意後,警察開始給我建立檔案。剛寫了一半,就有人開始插隊。怎麼發展中國家人民都一樣,一點耐心都沒有。一想到拖的時間越長,我的相機、電腦被賣到黑市的可能性就越大,我趕緊用身體擋住了插隊者。
檔案建好了,Mhadi又翻譯了警察的最新指示:“現在我們需要去最高級別的警察局做筆錄。”我腦海裏面馬上浮現出了剛學會的英文單詞,而且還有A4紙這麼大:Bureaucracy(官僚主義)。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的希望一降再降,現在我已經不在乎那些錢財等“身外物”了,轉而開始發愁沒有護照我怎麼才能回國。
到了最高級別的警察局,警察先是從一個小孔裏面瞄了瞄我們,然後警惕的打開門上的小窗,我們趕緊遞上前一個警局開的證明,這才放我們進去。手機又被收走了,才剛進入大樓,一名警察就找來了黑色的布卡,告訴我按照規定我必須把全身都包裹起來。身心俱疲的我根本沒法對付這條比我身高還高的黑布,於是就罩在頭上了事,隨後再用手抓住兩側固定在下巴那裏,這身打扮再配上木然的眼神和絕望的臉,我想我看起來一定像一個遊走的殭屍。
進了辦公室,已經臨近午飯時間,年輕的警務人員在玩着手機,年老的則在翻看當日的報紙,我小心翼翼地躲避開清潔工來回舞動的墩布,又把情況彙報了一遍,只見警務人員在我的檔案上面寫了幾行字就讓我們回去等消息。
回去的路上,我感受到了滅頂的絕望,憂愁的和Mahdi説:“我現在一分錢都沒有,都不知道怎麼回德黑蘭,之後還要去去中國大使館補辦護照,還需要錢去機場。”
Mahdi安慰我道:“你別急,會有辦法的,實在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德黑蘭,我哥哥住那,他也可以幫你。再説了,你是外國人,政府在處理這類案件也會優先的。”
晚上我正疲憊的躺在波斯地毯上對着天花板發呆的時候,好消息就來了:Mahdi接了電話蹦了起來,原來一個出租司機在車裏發現了客人留下的一個紙袋,裏面裝着我的兩本護照和所有信用卡。這番話讓我也興奮的一躍而起,要知道伊朗人也怕拿着外國人的護照惹上麻煩,而且由於美國製裁,伊朗和全世界的金融系統都是割裂的,在這裏只能用現金兑換成當地貨幣,那些國外信用卡就是擺設。所以拿我包的人“好心”也一併把信用卡留給了我。
在意大利穿的裙子必然在伊朗沒有銷路。
得知第二天一早就能去警局領回這些證件,我心裏好受了一點,決定去洗個澡休息下。換好乾淨衣服後,我順便看了看箱子裏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變賣換錢的,發現全部家當都是從歐洲帶過來的夏裝——短、透、露,根本沒市場。又想到沒準兒我可以試試賣血,但轉念一想我的血也不清真,肯定也沒有市場。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Mahdi通知我今晚是特別為我準備的“波斯之夜”!另外一會兒還會有很多人加入:一對剛剛跨過邊境的香港情侶、兩個澳洲的朋友,而且還有“搭便車”旅遊伊朗的六個朋友也馬上就到,親戚們也會從樓上下來加入我們。
Mahdi的媽媽為我們準備的波斯美食,我也強打起了精神。
“波斯之夜”所有人的大合影。
一向在路上秉持“既來之、則安之”原則的我馬上又高興了起來,快速調整好心情加入了聚會。不一會兒,人到齊了,男孩們紛紛換上了短褲,女孩們則摘掉了包頭的圍巾,我們坐在波斯地毯上邊吃邊聊天,吃飽了就歪在一邊喝甜茶抽水煙,隨後就是表舅的手風琴伴奏着表叔的波斯歌曲,表弟的電子琴伴隨着表哥的薩克斯。六個年輕人坐不住了,圍在一起跳起了波斯舞蹈,起初害羞的我後來也加入了他們,不協調的扭動着我的身體企圖跟上音樂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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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的波斯舞蹈非常歡樂。
為了讓我散心,第二天還一起帶我去附近的公園玩。
沒有錢,清真寺的工作人員讓我免費遊覽。
伊朗歸來,包沒了只有一個空蕩蕩的箱子。
愉快的一夜結束於凌晨4點,第二日取回了我的護照和信用卡,隨後我也順利的返回了北京。
每當我和朋友提及此事,她們總會握着我的手,説一些破財免災之類的話安慰我,而樂觀的我給自己的藉口則是:旅行不能總是景點簽到,而要生活在其中:它意味着既有好事發生,也會有壞事發生,人生總要跌宕起伏才會有趣味。旅途也一樣,有些意外的驚喜或驚嚇,才會妙趣橫生,讓人反覆回味。
雖然最後我順利回到了北京,但是此事的教訓還是要吸取的:
1.首先遇事需要冷靜,做幾次深呼吸以平撫心情,隨後查看丟失的物品會對自己的行程有哪些影響、影響會有多大、能否及時補救。如果無法補救就及時取消行程,避免更大的損失。比如我所有現金丟失,在金融系統“獨立”的伊朗已經沒法繼續旅行,所以最好的策略就是馬上預定回國機票,爭取最大的折扣。
2.一定要在出發前帶好護照的複印件、身份證正反面複印件及簽證複印件。一旦護照丟失,首先需要報警,隨後拿着報警單或者物品遺失申報單,去中國使領館補辦護照或者旅行證。
3.建議旅行之前開通paypal,類似支付寶,是全球範圍內很有商户使用的國際貿易支付工具。在國外用手機支付很方便。我在身上沒有一分錢的情況下,幸好德黑蘭的沙發主人有Paypal賬户,“翻牆”之後我給他的賬户裏轉了美元,他隨後給Mahdi的儲蓄卡轉了現金,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讓我順利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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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賣藝的香港情侶給我們展示技藝
4.有一技之長真的很重要。比如在伊朗這種金融系統和全世界割裂的地方,卡里有錢也花不出去。同為沙發客的香港情侶就聰明很多,發現隨身的現金可能不夠,第二天街頭賣藝,兩個人彈吉他唱歌,一天賺了50歐元。
最後祝大家好運,別重蹈我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