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淡淡
編輯|王小坤
一個小調查顯示,今年冬天刷屏你朋友圈的雪場照片,一多半都來自杜海軍創立的這家公司——滑唄,粉雪科技。
杜海軍説自己的第一次滑雪是高中。1991年,他所讀高級中學的鐵門外,「門票10元」即可參與的小雪坡,“就一個坡,‘嗖’一下就下去了。”17歲的少年杜海軍可能並意想不到,30年後他將親手創辦一家滑雪相關的公司,並獲得中國頂級投資機構高瓴的投資。
一切的開始要追溯到2014年聖誕節,粉雪科技正式成立的前一年。杜海軍陪伴一眾投資人前往北海道滑雪。正是這次滑雪,粉雪科技結下了它與天使輪、A輪投資人之間的緣分。
為丁健滑行拍攝之後,杜海軍去丁健家一起選照片。雪齡超過10年的老手丁健,第一次見到自己在雪上如此瀟灑、完整的照片和視頻,立刻興奮起來、直呼必須要發朋友圈“顯擺、顯擺”。也就是那個時刻,滑雪攝影這一“極賦互聯網屬性”,且滿足了雪友們的“炫耀心理”的潛在需求,被投資人親身體會並看在了眼裏。
接受kr品牌主理人採訪那天,不誇張地説,杜海軍的穿着就像是剛從高級道下來的。他留着一頭波浪長髮,大色塊拼接的穿搭風格——灰色上衣、莫蘭迪紅色長褲,半倚着靠在棕色的皮質沙發上。整個畫面極富色彩衝擊感。
其實20多年前的杜海軍,曾是一名小學美術老師,這樣的穿衣靈感緣於他欣賞的法國後印象主義畫派畫家:保羅·塞尚。“塞尚的作品強調明晰性和堅實感。”杜海軍和我們分享道。
“對我來説,雪場就像一塊白色的畫布,任何顏色在上面都會立刻跳脱出來。滑雪界的天花板大概就是搭乘直升機去野雪山頂往下,從上空看滑過的痕跡,活脱脱就是一副畫作。”
圖源:滑唄
暢談了一個上午結束後,同行的朋友出來時感嘆:“真是很自由的靈魂了。”
在剛過去不久的冬奧會上,速度滑冰運動員高亭宇一句東北話"GELU/格路"的自我評價整懵了在場所有記者。東北話十級翻譯説"GELU”是:“格外不同,路數不大眾,喜歡跟擰着來”。冰雪與東北有着天然的緣分,同是東北人的杜海軍説:“我也是那種GELU的人”。
美術老師、攝影師、滑雪發燒友、創業公司CEO,多重身份交織之下的杜海軍,用“GELU”來形容的確再合適不過了。
為了自由的“偶然與必然”杜海軍一直都過着任性選擇的自由人生。家裏"三代單傳"的他被父母“慣”得厲害,從小就不愛跟別人一樣。“喜歡畫畫,我爸就給我弄了一畫室。”學美術教育畢業後,杜海軍按部就班成為了一名小學美術老師。
“當時我對面坐的老師40多歲,我20多歲。突然有一天我就想,是不是我40多歲的時候也這樣?”一想到未來20年的日復一日的重複,杜海軍馬上撂挑子了。
“想都不想,説不幹就不幹了。”
“後來進入滑雪行業就是一個偶然。”據杜海軍講述,為了追求工作時間上的自由,他開始接觸攝影,期間做過婚紗攝影,迷上滑雪之後又誤打誤撞卻順理成章進入到了滑雪攝影行業。和大多數熱愛滑雪的人一樣,杜海軍無非是想用雪上攝影賺到的錢,支持自己的滑雪愛好。
圖源:滑唄
2008年,因為掌握滑雪和攝影這兩門手藝活,杜海軍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美籍華人李臻吾。李臻吾當時是滑雪行業協會的外籍專家,專門為中國滑雪培訓產業做顧問,主要工作就是幫助中國培訓高級的考評員、講師、示範隊,搭建一個完整的滑雪教育體系。
杜海軍告訴kr品牌主理人,當時李臻吾出差去到美國、新西蘭、日本等等滑雪產業相當成熟的地方考察,都會帶上作為攝影師的他,做攝影紀實工作。也就正是這樣密集地出國、訪問、學習,杜海軍快速地積累起關於滑雪產業的發展路徑、滑雪場的結構、四季運營、房地產和滑雪如何互補以及滑雪產業各鏈條的財務模型等等認知。
一顆關於滑雪創業的種子就此種下,還是最赤誠的那一種。
“別人做滑雪,可能就當作做一個買賣、做生意。但我的心態其實不太一樣,這本身就是我的興趣愛好,一邊滑雪、攝影,一邊做調研,多好!"杜海軍講到這裏散發出一股由衷的幸福感。
2015年,在和玉資本曾玉、個人投資人丁健的支持下,北京粉雪科技有限公司正式成立;2021年又再次高瓴創投的投資。杜海軍感嘆説:“我真的蠻幸運的,前兩輪融資都很順利。”
“我們公司叫北京粉雪科技有限公司。北京15年的時候,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倆字給公司取名特別難碰。結果最後還讓我們註冊到了「粉雪」。”
“雪道上最頂級的雪!”
和投資人們一起“玩雪”滑雪這項運動實際上也是近幾年才熱鬧起來。也許和行業屬性有關,很多投資人都愛滑雪。不光光它是一項新鮮刺激、抑或是能夠解壓放鬆的運動,還因為玩它的秘訣在於風控——把控風險的能力越強,滑得就越好——與“投資”這個與風險並行的工種,彷彿存在某種天然的共通之處。
2014年的那次聖誕節相遇後,次年3-4月杜海軍和丁健、曾玉又相約萬龍、長白山雪場滑雪,開始正式商議起這個雪季結束,如何將公司落地的細節。
“曾玉説,你既然對行業這麼熟悉,那就先成立公司、開賬户,我把錢打過來。你來負責找產品經理、找技術人員去把你想象中的產品開發出來。”杜海軍一聽固然是蠢蠢欲動,但當時想得特別簡單:“結合以前在學校當班主任管理學生的經驗,也許也能遷移到管理公司上?”
回顧2015年——冬奧會在下半年的7月31日才正式申辦成功,那個時候包括滑雪、帆船、帆板、衝浪、潛水、高爾夫在內的等體驗型運動還沒有真正普及開來,行業仍舊處於黎明前夜。
“投資人和我們達成了高度一致的共識,這幾年先不要考慮怎麼賺錢。”杜海軍跟kr品牌主理人重現丁健當時與他對話的情景:“丁健對我説,你就盡情發揮你吸引我的能力,去吸引更多的雪友去用這麼一個平台。”
2014、15年正值全民創新創業的火熱時代,幾乎萬物皆可互聯網,帶着一絲絲“玩”和“嘗試”的意味,杜海軍的粉雪科技第一筆融資就此完成,公司正式上道了。
粉雪科技的第二位關鍵投資人是高瓴集團創始人張磊。張磊愛滑雪這件事在投資圈早就不是秘密,高瓴也在逐步拓展在滑雪產業的生態版圖——在2020年4月高瓴宣佈,與全球單板市佔率超過60%的滑雪品牌Burton成立合資公司,共同運營Burton中國業務。
“其實14年聖誕節滑雪的時候我就和張磊總就建立了聯繫,我也知道他喜歡滑雪,後來投資了Burton。”同大多數產品導向的創業者一樣,杜海軍當時的想法還比較矜持:“不過那時我們還特別小,想先把事情做好。”
但有些緣分總是命中註定,2020年冬天張磊第一次在國內滑雪,坐纜車時“滑雪用滑唄”的聲音成功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他快速意識到,這或許是滑雪產業線上巨大的流量入口。
通過一番搜尋,在曾玉的牽線搭橋之下,張磊主動找上了杜海軍。在張磊本人和高瓴團隊兩輪密集溝通之後,粉雪的第二輪融資快速敲定下來——此時的粉雪科技經過5年間的成長打磨,估值已經從天使輪的3000萬人民幣上漲到兩個億。
“當時高瓴投前、投後的團隊我們是一併見的。”杜海軍回憶説:“一見完,沒問題。現場就輪流給我們股東核心打電話、談價格、籤協議。”基於對粉雪科技的產品和團隊的認可,高瓴沒有跟他們簽訂任何對賭條件。
融資交割完成時正好是冬奧開幕前8個月,正值中國冰雪產業迎來爆發式關注的前夕。
“瘋狂滿足”用户的需求杜海軍拍照片特別講究美感和構圖,早年的他為好多大咖、名人記錄過滑雪照片和影像,其中包括王石、秦奮等等。一直到後來滑唄APP剛上線的時,他都還是最主力的攝影師之一。
一開始滑雪拍攝的時候,杜海軍的技巧並不高超,但但凡有客人提出需要,他都會拿着相機、穿上雪板親自上場。無論是上速度跟拍,還是技術難度更大的正拍、側拍、360度拍,杜海軍都在歷練中逐漸掌握技巧,儘可能拍出做好的作品。
就像那個段子:大家都説《荒野求生》的貝爺(貝爾·格里爾斯)可能還不是最厲害的,跟拍他的攝影師更厲害。
“你們要是想學會滑雪,挑家裏最貴的易碎品綁在身上,一定不會摔跤了!”杜海軍跟kr品牌主理人打趣道,“我有一次跟拍人的時候滑雪摔跤,為了保護相機,摔倒的一瞬間身體立刻縮成了一個保護殼。”説着,杜海軍假裝拿着相機,把身體縮成了一個球狀。
圖:杜海軍頭頂GoPro,右手攝像機,左手單反相機,揹包裏無人機的照片
正是源於這樣對滑雪和拍照的極致追求,滑唄APP做產品的最底層理念就是:用好產品不斷“瘋狂”滿足用户。
與傳統互聯網創業者不太一樣的產品思維,滑唄團隊在淺嘗“燒錢補貼”換流量後快速放棄,轉而站在滑雪攝影師同行們的角度思考問題。他們充分考慮大家“以攝養滑”的心態,直戳行業痛點——提供便捷平台讓攝影師和雪友們對接,協助售賣品質高的照片。
杜海軍對高品質照片的銷路深信不疑:“在設定照片價格的時候我們不斷摸索和調整,後來經過深入的市場調研,我們發現:類似於滑翔傘這種極限運動,加拍攝服務都要上千元,那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高質量的雪場照片有它們售賣的價值所在。”
圖:滑唄攝影師團隊拍攝下的杜海軍
kr品牌主理人觀察到2022年的雪季,滑唄APP上北大湖滑雪場滑雪場平均一天就有接近2.9萬張的雪友照片被上傳,來自30多位常駐滑雪攝影師的創作。據瞭解,滑唄平台的註冊攝影師已經超過千位。
照片按照3個分檔售賣:會員專享價格7.49元、高清照片14.99元、無水印原圖29.99元。雪友們如果相中了自己的雪場靚照可以按需付費購買,“不強迫,全靠作品説話”。當然如果想要免費獲取,也可以直接下載帶LOGO版圖片。
這意味着,C端消費者要麼為好照片付費,要麼幫助滑唄承擔二、三次傳播裂變的作用。獲得的最終收益,滑唄將與攝影師、雪場共同分成,一起擴大影響力、互利互惠。隨着圖片量的增加,為了方便雪友快速找到自己的照片,滑唄還採用了中科院ASO圖片色彩識別技術,以圖搜圖、按色彩識別。
與此同時,滑唄APP更體察入微的引流方式是——軌跡獲客。滑雪的人都知道,纜車是滑雪過程中難以避免的“閒者時刻”,而滑唄團隊充分意識到這一點的情況下,給APP設置了語音播報功能。
“當APP判斷你坐纜車上升到50米時就會開始播報,為什麼是50米?因為上車要先整理裝備,然後大家就需要話題。”杜海軍讓kr品牌主理人想象,一羣人坐在纜車上整理完裝備面面相覷的時候,滑唄先提起了話題:您已經滑了10趟,用時3小時50分中,最大時速30km,滑唄將繼續為你記錄。
“那將是一個相當合適的口碑相傳場合,一整個纜車的人都能記住滑唄APP的名字。”
除此之外,滑唄團隊開發了“滑雪組隊”功能,一羣人去滑雪的時候速度不一致、極易走散,滑行的時候一般也不看手機、打電話聽不到,組隊功能能夠清晰告知“隊友”軌跡和所在位置;和俱樂部合作、搞團體比賽,雪友在滑唄APP上組隊加入俱樂部累計滑行公里數,為俱樂部榮譽而戰;招募明星KOL教練上平台授課、提供招收學員的渠道……
截止2022年雪季末,滑唄APP下載量達到1000萬,活躍用户數量達到200多萬。粉雪科技基於滑唄平台,當下已經完整搭建起了B2B2C的商業模式,C端即是廣大用户,而B端是產業鏈上游的攝影師、滑雪場、俱樂部、教練、品牌商,目前最大的收入佔比來自於廣告、照片、品牌贊助、B端引流分成。
關於傳統行業遊戲規則很可能被滑唄平台打破的問題,杜海軍回答道:“3.46億人雪上運動,按照我們的數據來看當下轉化率只有1%,和發達國家的10%相比,至少還有10倍的提升空間,對任何一個B端來説都是相當大的市場。”
“互聯網的注入能夠把這個市場加速做大,剩下的無外乎是將利益分配做好。”
做一家值錢又賺錢的公司2022年奧運東風吹向了滑雪產業裏的每一個人,連雪具店從11月開始就各種斷碼斷貨。kr品牌主理人接觸到的一位雪具店銷售人員稱,他10年前剛剛入行的時候,一個月能做10萬的營業額已經相當好了,而今年他輕輕鬆鬆就做了200萬。
實際上,冰雪產業的起勢早在19年就有苗頭。據杜海軍回憶,以往每年基本10、11月份雪季才正式開始,後台流量隨即慢慢增加,公司按往年的正常發展雲存儲空間都會留出一部分來備用。但19年11月,滑唄後台服務器就突然宕機。
“那時候訪問量突然超出同期好多倍,增長量達到70、80%。我們那時候特別興奮,立馬做了很多規劃和部署。”本以為滑雪產業會就此保持迅猛的增長勢頭,結果20年初疫情突然來了。接踵而至的現實問題就是雪場關閉線下場景無法實現、承諾點擊量不及預期、廣告效益不好回款被拖欠……
當時的滑唄團隊只有依靠銀行貸款授信維繫開支,但杜海軍相當樂觀、給團隊打氣説:“這只是階段性的,越是困難時刻就要逆風飛翔,就把這個過程當作是產品打磨和自我修煉的契機。”於是他們就同所有公司一樣開始“遠程辦公”——後來發現,這也許做滑雪創業天然就需要具備的能力。
杜海軍告訴kr品牌主理人:“現在我們股東開會都在雪場開,你要是不會滑雪上不了山。”
粉雪科技目前已經啓動了A+輪融資,這一次,他們同樣還是想要找到在滑雪這件事情上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滑雪真是個特別好玩的事兒。我們見投資人要麼在北京、要麼在滑雪場。最好就是先去雪場一邊滑一邊聊,先看看有沒有‘感覺’。”
滑唄目前已經具備一定的造血能力。對於杜海軍來説,這個階段最看重的還是是生態戰略協同,能夠匹配、吻合、協同作戰,這也許比純粹燒錢的意義來的更重要。
2022年2月20日,中國隊金牌數和獎牌數均創歷史新高,9金4銀2銅收官,北京冬奧會圓滿閉幕。這距離美國(1932年)和日本(1972年)第一次辦冬奧會分別相差90年和50年。關於後冬奧時代的發展問題,滑唄團隊保持一如既往的積極樂觀態度——他們認為根據目前我國雪上產業的發展速度,很有可能實現彎道超車。
“當然也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現在我們國家纜車、雪場硬性設施的發展很快就上來了;但參與其中的軟性服務也同樣需要提高,人才培養也要跟上。”
杜海軍希望有更多熱愛滑雪的人,像他一樣加入到這個行業中來。滑唄平台能夠給到無論參與者還是經營者一個渠道提升效率——“滑雪大神KOL、攝影師、教練、俱樂部組織人、裝備代理商等等,都可以在這裏找到自己的位置。”
單板教學大神黃嘉藍就在滑唄上分享了他的17節課程,杜海軍透露道:“連一些投資大佬都想約他去滑雪,説機票、住宿全管。”
這個冬季,滑唄似乎把整個鏈條都幾乎都想明白也跑通了。但當冬天結束春天來臨,滑唄又要怎麼辦呢?杜海軍笑道:“一切皆可滑。我們未來的想象空間可以在天上、陸地上、水上,在任何可以進行滑類運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