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華東地區的清明五一小長假，已經涼了。”某頭部旅遊公司的資深運營老K（化名）説。
以上海景區為例，在人們“足不出户”期間，景區四月份實際門票收入幾乎為零，但仍需承擔人力物力的巨大開銷，入不敷出。
線下業務舉步維艱，不少旅遊業從業者選擇“雲旅遊”直播進行“自救”。
上海野生動物連續24天直播帶觀眾逛園區，看老虎、猴子、斑馬等野生動物，據新抖數據，“上海野生動物”近一個月直播累計觀看超720萬。
福子是一名有5年經驗的導遊，3年前從老家東北前往旅遊聖地雲南，快手賬號“旅遊攻略（福子）”粉絲近100萬，近期開始直播帶粉絲逛麗江古城。
浙江人陳挺在西班牙開了餐館，近期從短視頻美食博主變身户外直播導遊，在巴塞羅那標誌性建築前直播，近半年直播帶貨銷售額超百萬。
“雲旅遊”即通過線上的方式滿足旅遊的某種需求，常見的形式有第一視角逛園區、真人出鏡解説和固定機位無人直播等。
如今，小長假在即，疫情的反覆讓“説走就走”成為奢望，“雲旅遊”直播間迎來了一波流量高峯。這些直播間是如何通過內容漲粉和變現的？我們和幾位從業者聊了聊。
足不出户，也能看到熊貓上樹、猩猩喝奶、袋鼠打架的日常？
這些畫面都被“上海野生動物園”用鏡頭記錄，分享在了抖音上。
從2018年開始，“上海野生動物園”更新了近2000條作品，積累了超231萬粉絲。
2021年8月，工作人員開始用第一人稱視角直播，帶網友“雲旅遊”逛動物園，那些視頻裏的小動物們活躍在直播鏡頭下，與網友們實時互動，評論區還湧現了要看指定動物的粉絲們。
隨着上海地區居家時間的延長，“上海野生動物園”提高了直播的頻率。
“自帶流量的野生動物+沉浸式直播”提高了用户停留時長，也讓賬號迎來了直播數據的爆發。
據新抖數據，該賬號近三個月直播82場，累計觀看超836萬次，4月17日單場觀看人次達124萬。
和萌寵賽道相似，動物園賬號的內容對用户有天然的吸引力。上海海昌動物園、湖州龍之夢海底世界等景區，也選擇了相似的方式進行直播。
老K透露，業內一直在推動商家做這種“慢直播”，除了真人帶觀眾逛的形式，也有商家直接把監控攝像頭接入直播端口，進行24小時的無人直播，既簡單成本又低。
B站UP主“索松村大空里民宿”把樓頂露台監控對準了南迦巴瓦峯，進行24小時無人直播，截至發稿前，該賬號一年更新了24條作品，積累了4548個粉絲。
無人直播雖然成本更低，但沒有真人之間的交流感，粉絲黏度較低，漲粉和變現效率不如人設突出的導遊類賬號高。
東北人福子是一名從業5年的導遊，3年前他前往旅遊聖地麗江準備“大幹一場”，卻被疫情打亂了計劃，將重心轉移到了線上。
福子告訴新榜編輯部，麗江古城裏很多客棧都在做自媒體，走幾步就能看到有人在直播，“我兩年前做賬號算晚的，一開始我會帶遼寧發往全國各地的旅行團，對旅遊行程很瞭解，就在快手上發發旅遊攻略，偶爾拍拍風景”。
據新快數據，“旅遊攻略（福子）”發佈了460條視頻，其中一條推薦國慶旅行目的地的視頻播放量超570萬。
在2021年下半年，福子開始直播帶粉絲逛麗江古城，他會在線解答觀眾的問題，用專業的導遊知識為大家介紹景點。
“古城景區多的時候一天有20萬客流量，最近人流量特別低，實時客流量在一萬左右，但大部分都是工作人員，直播的時候古城經常空蕩蕩的。”福子説。
居住在西班牙的陳挺沒有邊逛邊播，而是站在西班牙地標建築聖家堂前，深入講解這座傳奇教堂背後的故事。
陳挺的直播負責人冉亞告訴新榜編輯部，他們會用A/B測試的方法確定直播形式，“開始試過帶觀眾掃街式去逛多個景點，除了聖家堂還有感恩大道、巴特羅之家等，也試過在不同景點前固定直播，測試下來聖家堂的流量是最高的”。
在老K看來，旅遊業線下受到重創期間，發力線上能夠讓行業“回血”。
“很多景區現在沒有收入，但是每天支出仍然巨大，比如動物園，不管有沒有遊客，虎鯨、獅子、老虎它們都是要吃東西的，線上做得好起碼可以為景區增加一部分收入。”
上海野生動物園、上海海昌動物園、湖州龍之夢海底世界抖音直播截圖
據觀察，雲旅遊直播間除了有直播帶貨、打賞及廣告收入，還可以為線下業務進行引流。
在新榜旗下數據產品新抖新快中，以“導遊”為關鍵詞搜索，有上千個賬號。
比如抖音粉絲突破千萬的杭州導遊“杭州小黑諸鳴”，抖音粉絲800萬、快手粉絲323萬的兵馬俑導遊“冰蛋”等，在這些賬號的簡介中，均介紹了個人的線下旅行團或者住宿等業務。
福子在快手直播的時候，收到了不少有云南旅遊意向用户的詢問，“直播是想增強粉絲對我的信任，他們以後來旅遊的話就更願意找我。我有定製旅遊團和住宿的線下業務，現在我能收到很多私信諮詢到雲南怎麼玩”。
他透露，目前一個人負責賬號的內容和直播，有時候會收到幾千塊的直播打賞，此外，麗江古城內很多商家會直播帶貨賣土特產，不過自己精力有限所以沒有選擇帶貨。
相似地，從UP主“索松村大空里民宿”的名字能夠看出，直播是為了自家能看到南迦巴瓦峯風景的民宿做宣傳。
與單槍匹馬的賬號不同，陳挺背後是道誠MCN機構提供的團隊，包括後期編導、供應鏈管理和直播運營策劃，直播帶貨是他們的主要變現方式。
講解完一個小時景點後，陳挺會用半小時左右的時間帶貨，選品以海外品牌的手錶、護膚品和保健品為主。
這種帶貨模式同樣是由A/B測試的方法確定的，冉亞説：“我們測試下來，固定一個景點，最後半小時帶貨的數據是最好的，因為篩選了信任用户，如果粉絲能主播講話幾十分鐘以上，還願意留下來，那麼已經建立了信任，交易更容易達成。”
不過，在賬號近期直播迎來了幾次流量小高峯的同時，實際收入卻不增反降。
據新抖數據，“西班牙陳挺”近三個月直播累計觀看超438萬，帶貨預估銷售超90萬，近一個月銷售額只佔到過去三個月的13%左右。
“因為受到海內外疫情影響，很多商品無法發貨導致成交額降低，店鋪的信譽分數也從4.99掉到了4.77”，冉亞説道。
雖然帶貨收入受到較大影響，但“西班牙陳挺”的廣告收入保持穩定，目前檔期排到了5月底。
當然，線上的流量不僅可以用來帶貨、接廣告，做個人文旅品牌也是一些達人正在嘗試的變現模式。
“有從業者通過户外內容積累用户，做青少年徒步產品等；還有人入局汽車產業，在海外成立車庫，做二手車的生意”，冉亞透露，“這部分收入要遠超電商和廣告。”
疫情以來，從業者一直在期待旅遊業的“觸底反彈”。
但實際上，低谷卻一次比一次兇猛。
據交通運輸部近日發佈數據來看，疫情形勢下，今年五一客流量較2021年同期下降62%左右。
雖然線上“雲旅遊”開展得如火如荼，單個案例爆款頻出，但從整體長期數據聲量來看，其實情況不容樂觀。
以抖音為例，新抖數據顯示，近一個月“旅行”相關話題的日均獲贊在486萬，且近5日連續下跌。
同比2021年，旅行相關話題的日均獲贊在666萬，並在五一前迎來了當月的流量高峯。
可以看出，因為長期旅行受限，創作者無法保持旅遊類內容的產出頻率，用户對旅遊類內容的關注也在流失。
在這種大背景下，旅遊從業者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積極“自救”，等待“春天”的到來。
直播的興起倒逼了旅遊業上下游商家整合資源，2020年興起的旅遊產品預售模式為行業打下了一劑強心丸。
2020年3月，攜程CEO梁建章在抖音開啓直播首秀，隨後在一次次cosplay中，把陣地轉移到自家平台進行常態化直播；在機票跌成上海白菜價之際，“春秋航空”積極帶貨，據新抖數據，賬號近半年帶貨銷售額超173萬。
不過，線上的收入在實際成本面前仍然顯得小巫見大巫。
在老K看來，雖然線上看起來熱鬧，短期內可以幫助慘淡的行業回一點血，但仍然彌補不了支出上巨大的“窟窿”，比如動物園裏的“四角吞金獸”們，每天的消耗品成噸計算，線上的收入只是一點毛毛雨罷了。
長遠看，旅遊業終歸還要回到線下，無論是視頻還是直播內容，都無法真正滿足人們的旅行需求。
線上更多的還是營銷和銷售渠道，通過內容提高觸達用户的效率，為線下吸引更多客流量。
“如果能出門的話，誰還願意看雲旅遊，旅遊嘛，還是要自己去體驗的”，老K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