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蝶變堰河村
徐貴祥
郭紅松繪
鳥瞰堰河村。
新華社記者 杜華舉攝
薤山景色。
來自網絡
到達湖北襄陽堰河村,走進一條幹乾淨淨的鄉間小道,兩側的小樓錯落有致。透過雲層的陽光均勻地灑在路面和房頂上,營造出夢幻般的景緻。
誰曾想,二十年前的堰河村,“見山山禿頭,見路路斷頭,見河河斷流,見人人犯愁”。堰河村耕地少,80%是山地,曾經,糧食不夠,上山砍樹,砍得山不像山、樹不像樹、農民不像農民、日子不像日子。
山巒活了
1992年,在外工作的年輕人閔洪豔臨窮受命,回村擔任黨支部書記。望着並不險峻的山巒,他覺得不對勁,有山有水的地方不應該窮啊,問題到底出在哪裏?距此不遠的地方有個薤山,同堰河村在同一個緯度上,那是神農嘗百草植五穀之地,也是李時珍嘗草問藥之所,也就是説,薤山有的,堰河也可以有。
這個發現點燃了年輕人的靈感,靠山吃山,不是被動地靠,被動地吃,不是坐吃山空,不是殺雞取卵,而是應該把山養護起來,讓山恢復它本來的模樣。
朋友一邊介紹,一邊領着我們參觀。早就聽説堰河村有個“人民大會堂”,我一直想象那是個什麼樣的建築,直到走到一片竹林前面,舉目望去,看見竹林裏面整整齊齊地碼着一些石頭,就像隊列中的士兵,竹林邊豎着一塊牌子:堰河人民大會堂。
就是從這個露天的“人民大會堂”出發,大家集思廣益,堰河村開始種樹、種茶、種藥、種蘑菇、興辦手工作坊、打造農家樂生態餐飲……十幾年間,山巒重新煥發了青春,羣眾的手上漸漸有了積蓄。
環境美了
2003年,一個名叫孫君的畫家來到堰河,村裏的變化讓他欣喜。可是,在村裏走了幾遭兒,他發現了新問題。這個正在奮力脱貧的山村,路上污水橫流,蚊蠅成羣。走進農家,主人倒是熱情,但端水的手指甲縫裏洋溢着泥湯。廁所和豬圈同在一個屋檐下,還沒有走進去,便讓人望而卻步。
一番實地考察之後,孫君向閔洪豔建議,村裏要從垃圾分類開始,養成文明衞生的習慣。但是,連村幹部都納悶兒,為什麼新農村建設要從環境治理開始?
在“人民大會堂”,孫君給村民們講,環境治理好了,會有更多人來旅遊,村裏的農產品也就不愁銷路了。這麼一説,村民明白了,是啊,清掃庭院,窗明几淨,這才是待客之道啊。
堰河村從垃圾分類和建造沼氣池開始,開始了環境治理,“山上有樹,樹上有鳥;河裏有水,水裏有魚”的景象又回來了。環境美了,心態美了,產品美了,服務美了。堰河村的名氣漸漸傳了出去,有人來採買,有人來旅遊,有人來投資。茶葉、杜仲、板栗等農副產品陸續流入城市,換來了金錢,換來了住宅、公路、景區……
建設美麗鄉村,發展經濟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心靈的建設。老話説,“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在堰河村,似乎也可以把這句話反過來説,“知禮節而倉廩實,知榮辱而衣食足”。
還沒有離開襄陽,我就同孫君取得了聯繫,多次交流後我發現,對於改造堰河村,他選取的切口是“美”——以美養善,以美養真,以美養富。
孫君有一句話説得好,大事要從小事做起。從地圖上看,我發現堰河村的小事還真不小,襄陽地區80%的版圖在漢江流域,兩岸的每一滴水都會進入漢江,漢江是南水北調的源頭,這裏的土地這裏的水,關係到北方人民的用水安全。因此,堰河村的治理,意義非凡。
生機來了
回到北京快一個月了,我的腦海裏仍然不斷地浮現出堰河村的青山綠水。堰河的“人民大會堂”,堰河人知足常樂的笑臉,給我們留下了許多啓發。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一方人也反哺一方水土。任何一塊土地,都有自己的特點和個性。農村就是農村,我們不可能在短時期把農村建成城市,這樣做似乎也沒有必要。我們需要廣袤的農村,需要既擁有了物質財富,又不乏精神財富的農民。堰河村的發展靠的是農業、林業和旅遊業,就在腳下的土地上做文章,就用農民之手做文章。到了今天,堰河村已經成為全國鄉村治理示範村、國家森林鄉村、全國鄉村旅遊重點村。這裏提供給遊客的是美景、美食、美夢、美好的心情和負氧離子,提供詩意的棲居,提供安全和健康。
農村的發展還是要依靠集體協同作戰。堰河村於2007年成立了生態旅遊經濟專業合作社,98%的村民已經入股合作社並獲得分紅。我問當地幹部,堰河村外出打工的多不多,答案是“不多,我們自己的人手都不夠,我們不僅要讓本村的年輕人回來,還要吸引城裏人來堰河工作”。隨着農民工陸續返鄉,城市建設和鄉村建設,會進入一個理性、科學、健康的新階段。
如今,在鄉村振興的時代東風下,鄉村的面貌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教育、醫療、養老等事業正在得到改善。隨着城鄉一體、統籌兼顧的保障機制進一步落到實處,越來越多的人將會願意到鄉村工作,到鄉村享受美好的生活,鄉村將會煥發出更加蓬勃的生機。
(徐貴祥,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著有《彈道無痕》《歷史的天空》等,曾獲人民文學獎、茅盾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