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織金洞的經歷給了我驚喜,我以為織金洞之美,美在剛柔兼濟、動靜相宜、疏密有度。
我喜愛山的高峻,攀登的歷程和登頂的體驗讓人心曠神怡;也鍾情於海的遼闊,無論駐足觀海還是海灘漫步都能暢抒胸懷。但我對尋幽探洞罕有熱情,總覺得洞穴幽暗、陰冷,令人視聽阻斷,心情壓抑。因此在記憶中,除了敦煌和雲岡這種國寶級名勝,我幾乎沒有探訪洞穴的渴望。然而這次探訪貴州省織金洞的經歷,卻給了我驚喜,我驚歎千古洞穴的瑰麗,天工造化的神奇。我以為織金洞之美,美在剛柔兼濟、動靜相宜、疏密有度。
石頭給人的感覺通常是清冷剛硬的,織金洞的石頭則不同,石幔、石花、石芽等瀰漫整個空間,千姿百態、層層疊疊。特別是那精彩的石幔,遍佈洞穴各處,像輕盈的帷幔、綿薄的紗帳,逶迤而連綿,靈動而舒捲。織金洞海拔最高處的景點“靈霄寶殿”中,那長約百餘米、高數十米的石幔,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磅礴和“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的雄奇。它讓我想起古人“曹衣出水,吳帶當風”的畫品,瀝水的衣帛,水珠在褶皺間奔瀉;漫卷的袖帶,裹挾着煙塵滾滾。誰能想到這一切竟源自冷硬的鐘乳石。大自然鬼斧神工,以時間為刀剪、以流水為針線、以岩石為面料,量裁出石壁上的霓裳隱隱,衣袂飄飄。這些石材可謂剛而不脆、柔而不軟,剛柔兼濟,秀骨豐肌,窮形盡相中訴説着萬語千言,直教人心旌神搖,而遠古奇石卻在時間之膚下沉默不語。
通常石頭給人的視覺感受是凝固、靜止的,織金洞的石頭在形態上則動靜相宜,有的靜思枯坐如老僧入定,有的奔湧流動如百川歸海,於動靜間讓人感受大陸板塊的擠壓和地質構造的畸變,感知地下河流的脈動,感悟到時間流體般的沉鬱綿密,隱匿卻從不止息。“雪壓青松”景點便是岩溶水在張力作用下沿石柱盤狀滲出堆疊而形成,造型恰似積雪重壓下兀然傲立的青松。不遠處還有個兩米高的石松果,塔松狀的石筍淵渟嶽峙,不失搖曳之姿,魚鱗狀的盾瓣片片矗立,難掩娉婷之態。“石松果”與“雪壓青松”相映成趣,為這一方洞天平添萬壑松風的詩情畫意。織金洞中無數生動的石頭映射出宇宙造物的神奇。
織金洞規模宏大,但我在巨大的腔體中游覽絲毫不覺空虛乏味,每個石雕和周圍的石壁、石台、石壩宛若竊竊私語、親密對話。在燈光音樂的媒介下,觀者於迤邐徐行間可仰觀星漢燦爛,俯察眾聲喧譁,俯仰之際彌綸萬物的真相,洞悉天地的詩意。
眼前豁然開朗,陽光如此美妙,我才恍然悟到將近三個小時的漫遊已告一段落,身體早已疲倦,意興卻未闌珊,沒想到一個天然洞窟能帶來如此豐富的美感和精彩的體驗!作為大自然無私的饋贈,織金洞讓我們從千巖萬壑中獲得愉悦和啓迪。難怪有人説:“溶洞是人一生至少要去一次的地方,否則就不會知道自己居住的星球有多麼奇妙。”(程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