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歲的陳文均是個地道廣州人,有一天他丟失了身份,沒有了户籍,沒有了住所,像個異鄉人,流浪在故鄉。(南方都市報 黎湛均/圖 任磊斌 葉孜文/文)
76歲的陳文均是個地道的廣州人,忽然有一天,他丟失了身份,沒有了户籍,沒有了住所,像一個異鄉人,流浪在故鄉。(南方都市報 黎湛均/圖 任磊斌 葉孜文/文)
去年年底的一個晚上,廣州天寒地凍,陳文均一覺醒來,發現行李不翼而飛。一同丟失的,還有這些年來的日記,全部家當460元,以及一張30多年前辦的臨時身份證。雖然這張臨時身份證已基本失去效力,但畢竟是唯一能證明他身份的證據。急火攻心,陳文均胃病復發,吐出鮮血。周邊的環衞工叫來了120,將他送進醫院。沒有身份,沒有家屬,也沒有錢。搶救脱離危險後,陳文均出院,回到海珠廣場,揣着胃潰瘍,繼續流浪。
在陳文均的回憶裏,年輕時他是廣州重型機械廠工人。“文革”期間,因為搶劫,送去英德茶場勞改6年。那時,他20多歲。刑滿釋放後,陳文均回到廣州。當年他所居住的盛枝大街27號,由於日久失修,政府出資修葺後收作公屋。陳文均入獄前以低廉的房租居住,他服刑期間,空置的房子被政府收回。拿着釋放證的他,居無住所,無法重新辦理落户手續,也找不到工作。他只好重新回到英德茶場,茶場給他辦了張臨時身份證。
40多歲時,陳文均回到廣州,想找工作,但臨時身份證得不到承認。到派出所詢問,得知他的檔案當年就轉去了茶場,重返茶場,卻被告知,找不到檔案。無功而返的陳文均最終在南海大瀝找到一份看守工廠的工作。私人老闆不需要他的身份證明,只要肯幹。在廠房,他一住就是十幾年,直到工廠倒閉。60歲的陳文均,再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最後他選擇了流浪。三年前,他決定落葉歸根,回到出生地廣州越秀區。
白天,陳文均撿紙皮;晚上,睡在騎樓下,像一個陌生人,流浪在故鄉。陳文均向義工們求助:他還想活着,即使是流浪。不久,胃病再次發作,陳文均被送進醫院。醫生説,只有開刀,才能保命。沒錢開刀。他以為,日子也就這樣了,慢慢等着結束吧。義工們再次出現,帶來了讓陳文均驚喜的好消息。他們籌集到了兩萬多元,他可以手術了。手術風險很大,最後成功了,保住了胃。圖為3月31日,手術後,義工來看望陳文均。
還有另一個驚喜。義工們找到了當年和陳文均一起住在盛枝大街的老街坊。4月1日,昔日住在越秀區光塔街盛枝大街的街坊從各地趕到光塔派出所為陳伯證明,他是當年住在盛枝大街的地道廣州人。派出所告知,早在上世紀70年代陳文均入獄離開廣州期間已被銷户,並且釋放後一直沒有辦理復户手續。
在派出所做完筆錄,陳文均回到海珠廣場,過回熟悉的生活。
他的流浪生活也有了改觀。泰康路的一家咖啡店老闆得知陳伯的遭遇,免費為其提供熱水與食物,陳伯正在收拾保温瓶,並將晚飯帶走。附近街坊也給他送被子,送衣服,還有人送奶粉。陳文均覺得很知足。
術後的陳伯每天只能少食多餐,晚飯後他獨自一人到附近的小店買個麪包做宵夜。
6月,在媒體、義工、街坊等協助下,陳文均的合法身份被確認。直至7月,陳文均憑臨時身份證和集體户口,在光塔街辦理了養老資格,拿到了社保、醫保、老人證等一個同樣年紀的廣州居民所該有的所有。按照程序,街道辦給陳文均申請了相應的特困資格,免費入住公辦老人院。
9月22日凌晨,泰康路46號騎樓底,一批發商店的紅色門框下、鐵閘門外,陳文均伯伯像過去三年一樣睡得很安穩。這是他最後一晚在這個舊城角落上安家。
9月22日清晨,打掃了一下蝸居了三年多的泰康路騎樓底,坐上義工小強的車,他踏上了青草花香相伴的柏油路。在廣州市老人院,工作人員為陳伯拍照辦理入住手續。
“我第二天就習慣了,每天看看書,在花園走走,小亭裏面坐坐……認識了些新朋友,還不算熟悉,打打招呼,笑一個。”記者前往探望他的日子是10月2日,剛好是陳伯伯適應新環境的第十天。
陳伯將自己的衣服、被子以及書籍放在櫃子中,以前用於放行李家當的包和小推車已經不再使用了。
陳伯領取午餐後回到寢室吃飯。
午餐是兩個葷菜、一個素菜,還有飯後水果等。
陳伯每天飯後都會在院內散步休息,他對院內的盆景十分感興趣。
在廣州市老人院寢室陽台,午睡後的陳伯坐在椅子上看書。
回訪的這一天,他手裏捧着的是1984年譯版的《悲慘世界》。“我知道中國最早的譯本是1953年的,我看過。這本是在老人院圖書館借的,在重新回憶這個故事。就和主角(冉阿讓)一樣,路很難走…現在的生活,真是想都不敢想,謝謝你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