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中國人的精神樣板:蘇東坡的境界與人生意義

由 仁連榮 發佈於 休閒

人到三十難免對生活有點矯情的感慨,稍微有了點人生閲歷之後,再讀古詩詞也會有別樣的體會。

最近讀朱剛的《蘇軾十講》時,再次讀到蘇軾的詞,結合朱剛的解讀,就有不一樣的體會。

書的第一講算是朱剛用蘇軾詞裏的三個關鍵詞“鴻”、“牛”“月”,來總結他的一生。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蘇軾《和子由澠池懷舊》

這裏的鴻,意味着身世飄忽不定,所以一切境遇皆為偶然,無處可以長守,不能安定。用一句流行歌詞就是“怨只怨人在風中聚散都不由我”,這也是很多年輕人包括我自己最開始的狀態,輾轉多個城市漂泊不定,我曾經寫過一句矯情的話叫“漂泊的人,註定沒有安定的感情。”

二年閲三州,我老不自惜。團團如磨牛,步步踏陳跡。

——蘇軾《送芝上人遊廬山》

這裏的牛,日日轉圈操勞,重複而乏味,這不是我安定之後的生活嗎?每天都是趕地鐵、上班、加班、下班睡覺,日子陷入某種枯燥的重複操勞,更讓人絕望。

浮雲時事改,孤月此心明。

——蘇軾《次韻江晦叔二首》

這裏的“月”,指的是蘇軾最後所追求人生境界,和獲得解脱和覺悟的心靈。也就是蘇軾的獲得的一種超越性的人生最終意義。

那麼這種超脱與覺悟是什麼呢?

我們先來看超脱,我覺得我最喜歡的一首蘇軾詞比較能説明什麼是超脱: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蘇軾《定風波》

這裏我直接引用朱剛書中一段原文可能你更容易理解這種超脱:

人生為什麼會有痛苦?説到底是由於欲求之不滿足,抱負也好,權位也好,名利也好,壽命也好,無論其價值為正面或負面,其出於人心的追求,而不得滿足則皆成為痛苦,並無二致。解除此痛苦的辦法,只有兩途:一是滿足之,二是超越之。但滿足之後,會有新的欲求和新的痛苦,所以是飲鴆止渴,不是真正的辦法。真正的辦法只有超越之。

所謂超越,並不是麻痹其痛苦的感覺,而是思考更為根本的東西:世界的本質、人生的命運等等,用今天的話説,這叫“終極關懷”。

那麼什麼又是覺悟呢?

我的理解是書中“廬山訪禪”一講的內容,也就是蘇軾最後參禪達到的“物我兩忘”的境界,就是徹底消除主客觀對立,與自然與世界融為一體,世界是審美對象而不是佔用對象。

説得雞湯的一點,就是破除“我執”。現代人恰恰相反,正如德國哲學家韓炳哲説的“他者的消失”,自我無限的膨脹,正是現代種種病症的根源。

比較能體現這種覺悟的比如《前赤壁賦》: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

唯有真正的“閒人”,才能“擁有”這個世界。

看了蘇軾的人生境界,我們再來看看,蘇軾詞在歷史上的地位。

蘇軾詞的地位不僅僅因為寫得好,還在於開創之功,蘇軾是豪放派的開創者。

朱剛在書中解釋了我們對豪放派常見的一個誤解,以為豪放是一種風格,與婉約的陰柔相對應,其實不然。

這得從詞的起源説起,詞最開始是寫給青樓歌姬的唱詞,一開始並不注重含義,後來一些詞人開始借歌姬之口表達自己的感情,這種被視為婉約派,也因此在文人眼中一直格調不高。

詞發展到蘇軾這裏,變成了文人直接表達情感與思想的文體,這才是豪放派真正的內涵,從婉約派到豪放派的轉變,大大提升了詞和詞人在文人圈子的地位。

最後,我想用蘇軾感人至深懷念亡妻的詞結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以前覺得這首詞文字和情感就很感人,但是朱剛的視角讓我覺得更好,就是從“千里孤墳”開始,其實是蘇軾站在亡妻的角度來寫的,亡妻在千里之外的孤墳裏,連淒涼都無處訴説,就算看到蘇軾應該也認不出來了,因為蘇軾已老去...,最後,從“料得年年...”蘇軾又才切回自己的視角。

所謂“感同身受”大抵如此,從對方的角度體會感情,不一味的自我表達和抒發,更符合我對愛的理解。

【來源:文化娛樂古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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