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迦巴瓦峯下桃花盛開。新華社記者 侯 捷攝
去過西藏的人都知道南迦巴瓦峯，有人説它是山脈的起點，是眾山之父，喜馬拉雅山脈、念青唐古拉山脈和橫斷山脈在這裏交匯，幾億年的冰川運動，讓埋藏於地下的岩石衝出地面不斷堆砌，直至海拔7782米，形成了無與倫比的山峯。
它似乎是大自然傾其所有在地球上用心打造出來的最完美的作品。它的頂端是純潔的白雪，中部地帶是鬱鬱葱葱的樹木和五彩繽紛的鮮花，下部卻是熱帶雨林。從喜馬拉雅山脈上端奔騰而來的雅魯藏布江，流到它的身邊戀戀不捨地轉了一個U字形大彎，然後向印度洋奔去，山與江呼應，造就出世界最大的峽谷——雅魯藏布大峽谷。
因為特殊的地貌和氣候，南迦巴瓦峯自古就有“十人九不遇”之説，看見南迦巴瓦的真顏，需要緣分、運氣和神靈的眷顧。
一
2013年4月的一天凌晨，陰，西藏林芝。我站在海拔4728米的色季拉山口，遙望對面的南迦巴瓦峯方向。大地似乎還在沉睡，月亮像一個圓圓的銀盤掛在天上，南迦巴瓦躲在雲霧裏不肯出來。
我呆呆地望着南迦巴瓦的上空，鋪天蓋地的白雲帶着一股不可抵擋的霸氣在天上飄蕩，一層層、一道道、一片片……這是西藏最有名的“旗雲”。藏族同胞説，南迦巴瓦峯是雲中天堂，是神居住的地方。薄霧中我似乎看見五色經幡在風中搖曳，也許在渺渺的旗雲後面，眾神真的在談天説地、把酒論盞，演繹着轉世與輪迴的傳説。我默默向南迦巴瓦致以問候，相信經幡會隨風帶去我的心意。那時，我以為此生和它無緣。
2015年9月，我又有了一次進藏的機會，魂牽夢縈的南迦巴瓦之夢再一次湧了上來。明知道觀南迦巴瓦峯最好的時間在10月、11月，我還是抱着幻想。
9月15日晨，陰天，這次我們是從林芝出發去拉薩，途中路過南迦巴瓦峯，我和夥伴們在雅魯藏布江和尼洋河的交匯處——林芝米林縣的“佛掌沙丘”風景地短暫停留後，便直奔雅魯藏布大峽谷。
南迦巴瓦峯的觀賞地點有三處，一處是我已經去過的色季拉山口，一處是雅魯藏布大峽谷，還有一處是位於西藏林芝米林縣的直白村。
我站在雅魯藏布大峽谷的谷底，天開始下起小雨，雨點兒淅淅瀝瀝淋在身上，一旁是奔騰的雅魯藏布江，南迦巴瓦峯被厚厚的白雲覆蓋。
我在雅魯藏布大峽谷風景區漫步，這裏視野開闊，滔滔的雅魯藏布江是南迦巴瓦的温牀，U形大彎幾乎擁抱了南迦巴瓦，奔騰的江水和它散發的霧氣滋潤了生長在南迦巴瓦上的花草樹木，清澈的江水映襯着兩岸鬱鬱葱葱的茂密林海和逶迤綿延的冰川雪山，原始的風情、奇特的地貌，如此景色有些仙境的氣韻。整個峽谷不僅有絕美的風景，還有險峻的冰川絕壁、陡坡和泥石流，許多地區至今仍無人涉足。
不遠處有個小碼頭，夥伴們商量了一下，決定租一個遊艇暢遊雅魯藏布江。我們都是聽着《翻身農奴把歌唱》長大的，雅魯藏布江在我們的心裏扎着根呢。穿上救生衣，隨着突突的發動機聲，我們的遊艇向着南迦巴瓦的方向前進。
二
此刻，陣陣清風吹來，雨停了，天，漸漸地褪去灰白色，藍色的天空一點點在烏雲後面露出笑臉。
忽然，船工興奮地大叫起來：“南迦巴瓦峯出來了！”我們隨着他的手勢看去，只見一個小小的、尖尖的山峯露了出來。“南迦巴瓦！”水裏的、岸上的人們一起高喊起來。
我忙不迭地拿出相機，南迦巴瓦似乎聽到了人們的歡呼，雲霧漸漸褪下，它像一頭醒來的雄獅，穿越億年，不慌不忙地向我們走來。
船工稱讚我們的好運氣，因為這裏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雨。 他體恤我們興奮的心情，慢慢地前行。到了一個無人小島，船工把遊艇靠岸，説：“這裏離南迦巴瓦峯近，你們下來玩吧。”
無人島名副其實，渺無人煙，站在這裏遙望南迦巴瓦峯更加清晰。只見主峯周圍山峯林立，每一座山峯都像一支利箭指向天空，而南迦巴瓦就像頭領，氣宇軒昂，神威凜凜，雲帶像哈達一般層層環繞着它。不怪詩人説它是一柄直刺藍天的長矛，穿過浩渺的時空，刺破無邊的蒼穹。
是啊，長矛下面每一座山川就是一朵朵盛開的雪蓮花，每一朵雪蓮花都藴藏着《格薩爾王》的傳奇。你看不見它的滄桑，它的滄桑藏在每一塊岩石、每一個沙丘的皺褶裏，清風吹過，你只看得到它的生機勃勃。
見過它的人説，它就像一位行蹤不定的俠客，只有最虔誠的旅人，才能一睹它的盛世容顏。沒見到它的人説，它是披着頭紗的新娘，羞澀、美麗，千呼萬喚也不肯露出芳顏。
在世界上最美麗的雪峯腳下，在世界最壯觀的峽谷裏，我們盡情地歡呼着、跳躍着、呼喊着：南迦巴瓦，我們來了！
三
此刻，我心中已無他求，盡情享受着大自然的賜予。我相信，這一刻南迦巴瓦接納了我們，它用慈悲的目光寬容地看着我們，它用博大的胸襟縱容了我們的肆意，即便是那天上的眾神看着我們開心的樣子，也會頷首而笑吧。
坐着遊艇返回途中，天又開始下起小雨，南迦巴瓦峯漸漸隱去，我站在遊艇裏，一直注視着它，直到再也看不見。不知什麼時候，我發現自己的眼中已充盈淚水。
我雖然看見了南迦巴瓦峯，可我知道它一定有許多故事、許多傳説、許多秘密……這些，我都沒有觸摸到，我只是在它的門前轉了一圈，對我而言，南迦巴瓦是個永恆的誘惑。
邂逅南迦巴瓦峯和雅魯藏布大峽谷，讓我對大自然更加敬重，也多了一份感動。“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南迦巴瓦像一位智者，穩重、內斂、低調，當它破開雲霧緩緩顯現的時候，你會不由地產生一種敬畏，它的靜美足以讓人浮躁的心安靜下來。雅魯藏布江水像一本流動的書，它一頁一頁地記錄着山谷裏的陰晴冷暖、虹銷雨霽、春花秋月，讀它，你的視野豁然開朗，你的心胸不由地寬廣。
秋 月《 人民日報海外版 》（ 2021年03月15日 第 12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