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給譯作差評、被“人肉”出來公開道歉:該認錯的是誰?
今年3月16日,北京語言大學學生高晗在閲讀完《休戰》這本書的最新譯本後,在網上公開給出兩星差評,並點評“機翻痕跡嚴重......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同時,高晗還曬出了這個譯本和機器翻譯的對比圖:
隨後,該版本的譯者韓燁在網上公開回應,稱“機翻痕跡嚴重”的評價是對她職業道德的侮辱,屬於人身攻擊。長期從事西班牙文學翻譯和研究的知名學者汪天艾也替韓燁打抱不平,認為韓燁不是用機翻來賺錢的人。
本來事情還是圍繞翻譯討論,但一位自稱韓燁好友的網友“Anito Anage”“人肉”到了高晗的學校,還給其導師發了郵件。隨後,校方找高晗談話。3月27日,高晗公開發表了一則致歉聲明:
對此,網友“炸鍋”了:原本是一場關於翻譯的討論,質疑者卻被“人肉”,而學校、導師也參與其中......於是,同情高晗的網友們在豆瓣上發起了“一星運動”(給該版本的譯作打“一星”也就是最低評價)。還有網友拿這件事跟北京“狗不理”包子被差評後起訴顧客敗訴的事件對比。
高晗的言論是否造成“人身攻擊”暫不討論。但自打有譯作開始,有關翻譯水平的軼事在業內就不絕於耳:翻譯圈內眾所周知的一個笑話來自對蔣介石名字的翻譯。現代漢語拼音是新中國成立後的1958年頒佈的,在那之前,外國對中國地名和人名的翻譯標準並不統一,其中最常見的翻譯標準是威氏拼音法。北京用威氏拼音法翻譯成的英文是“Peking”,功夫則被翻譯成“Kungfu”。按照威氏拼音法,蔣介石的英文名為“Chiang Kai-shek”。結果有些對威氏拼音法不瞭解的學者按照拼音把“Chiang Kai-shek”錯翻成了“常凱申”。類似的情況還有把孟子(Mencius)錯翻成“門修斯”。
怎麼才算好的譯文?清代翻譯家嚴復1895年在其《天演論﹒譯例言》中提出了“信、達、雅”三字標準。“信”是忠實於原文,“達”是通暢,“雅”即美觀,賞心悦目。林語堂的“忠實、通順、美”原則與嚴復異曲同工。現代文學家、翻譯家蕭乾認為,“得體”是翻譯的最高標準,翻譯科技或文件類的需把握“含義”第一位,而文學作品應首先考慮原作的情感內容。最早把語言學引進中國的當代語言學家、北京大學教授胡壯麟認為,翻譯的傳統方法有直譯法,替換法和意譯法3種,又區分以源語為導向和目標語為導向的不同翻譯法。
歷史上有不少翻譯大家,然而大家總歸是少數,當下流水線似的“快餐式”翻譯水平可謂參差不齊。在翻譯業內,很大比例是先借助機器翻譯,再由人工校對,反覆修改,得出最終譯本。懷古似的遣詞造句、細心琢磨,怕是少之又少。譯本水平引起質疑和批評,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20世紀初,當代文學史家趙景深在面對英文的“Milkyway”(銀河)時,將其譯為“牛奶路”。1923年,魯迅先生在《二心集·風馬牛》裏批評趙景深的翻譯“其害處當與誤譯相差無幾”。當時的趙景深同樣是自學成才、“非科班出身”,其朋友也為他各種打抱不平,但趙景深虛心接受了魯迅的批評。後來,魯迅還指導他研究民間故事,這段軼事就傳為佳話。相比《休戰》一事,翻譯的批評者從文學大家變為了普通大學生,故事就有了不同結局?
文學藝術大家尚且虛心接受批評,一般的翻譯工作者更是不必對讀者的質疑“跳腳”。回到《休戰》譯文事件,原本是讀者和譯者之間關於翻譯水平的爭論,但發展到利用手中權力、人際關係去上綱上線、施壓學校、逼迫學生道歉,便不再是學術爭論,而是道德綁架;“人肉”讀者,更是涉嫌違法......該認錯的是誰?
其實,譯者對作品進行二次翻譯本就是一項勇氣可嘉的挑戰,完成這份工作也是一份辛苦,但最終卻給自己的作品留下這麼一段輿情,實屬可惜!
(來源:大眾網·海報新聞編輯 劉明明 俞春紅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