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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rbnb在中國,沒撐過"七年之癢"

由 公羊易綠 發佈於 休閒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連線Insight(ID:lxinsight),作者:韓瀅,編輯:周曉奇,創業邦經授權發佈。

Airbnb退出中國,早已有跡可循。

“我堅持了三年都沒有放棄,平台卻先放棄了。”聽到Airbnb即將下架中國房源的消息後,杭州民宿主蘇蘇來不及反應,只是覺得非常遺憾。

5月24日,一則Airbnb退出中國市場的消息,給原本四面楚歌的民宿業雪上加霜。“隨着新冠疫情持續反覆,公司境內遊業務面臨着高成本等運營挑戰。”Airbnb在公告中這樣描述自身經營狀況。

退出中國,是Airbnb在疫情之下的無奈之舉。

回看Airbnb來到中國的這七年。起初正值中國民宿行業集體爆發,Airbnb作為民宿行業“小而美”的代名詞,也曾在中國市場嚐到“甜頭”。其聯合創始人兼首席戰略官柏思齊更是親自出任中國區的負責人。

但好景不長,Airbnb在中國的日子並非一直那麼好過。隨着入場的玩家越來越多,Airbnb在中國市場的優勢甚微。到了2020年,疫情的突襲,民宿生意難做已經成為行業共識,Airbnb也不例外。

圖源Airbnb官方微博

Airbnb退出中國的背後,是難以接受現實的民宿主們。

失去一個如此大的平台,民宿訂單量無疑會流失很多,而入駐新的平台就要從0做起。更重要的是,反覆的疫情之下,低房價、客流少已經讓民宿主們苦不堪言。

隨着Airbnb中國故事的落幕,民宿行業的新故事中,也不再有Airbnb房東的身影。

Airbnb無奈撤退

疫情的烏雲籠罩在民宿市場上,即便是頭部玩家Airbnb也扛不住了。

5月24日,Airbnb社區發佈了《致中國用户的一封信》,表示平台未來將關閉中國大陸業務。

隨後,愛彼迎房東社區官方公眾號公佈了一篇《愛彼迎聯合創始人柏思齊與房東社區溝通中國業務最新調整》公告,Airbnb聯合創始人、中國區主席柏思齊在信件中指出暫停時間為2022年7月30日起。

具體而言,從今年5月24日上午11時起,用户將不能在平台預訂入住/參與體驗日期在今年7月29日及之後的中國大陸地區房源,到今年7月30日,中國大陸境內遊房源、體驗及相關預訂服務就會全部關閉。

Airbnb業務調整公告,圖源Airbnb官網

基於突然的變動將給中國房東及房客帶來的影響,柏思齊表示將為房東和用户免除2022年5月24日至2022年7月29日期間所有境內遊訂單服務費。

對於已經確認的,入住房源日期在2022年7月29日之後或參與體驗日期在2022年7月30日之後的預定,Airbnb會自動取消,並提供全額退款。而預定時使用的禮金券和旅行基金,用户可以在境外遊恢復時使用,有效期延至2023年12月31日。

可以説,Airbnb此次的退出,對房東和房客都給出了相對周全的政策。這也意味着,這場與中國的“斷舍離”,Airbnb早就預料到了。

進入中國七年以來,Airbnb雖然踩中了中國民宿市場的風口,但想要在玩家眾多的民宿市場長期站住腳並不容易。彼時,國內短租平台螞蟻短租、途家、小豬民宿等已經率先進入了市場,並吸引了一批用户。

Airbnb想要培養用户心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實上,Airbnb在中國市場的投入並不“吝嗇”。Airbnb財報顯示,2020年品牌市場開拓費用同比增長473.9百萬美元,而這一增量費用中就包含“用於支撐中國市場拓展的費用”。

只可惜,高費用的投入並沒有換來收入的增長。據美國CNBC報道,儘管Airbnb過去幾年在中國市場持續進行品牌推廣,並將Airbnb 聯合創始人柏思齊任命為團隊負責人,但過去幾年來自中國市場住宿業務的收入僅佔約1%。

根據市場研究公司AirDNA數據顯示,截至4月底,愛彼迎在中國的活躍房源有50多萬套,而全球活躍房源則有超過600萬套。

圖源Airbnb官方微博

換句話説,目前Airbnb中國市場的房源還不及全球房源的十分之一。對比之下,截止2021年年底,在民宿市場中,途家房源數量達到230萬套、木鳥民宿房源數量為110萬套、美團民宿房源數量為80萬套。

要知道,房源作為民宿產業的重要一環,是短租平台吸引用户的主要手段。越多的房源,意味着用户在平台下單的幾率就越大,但Airbnb顯然沒能快速擴大房源規模,這也為Airbnb的後續發展帶來了隱憂。

從2019年第三季度開始,Airbnb平台新增用户開始下降。2019年全年,Airbnb的全球整體營收為49.05億美元,其中,中國本土房源和體驗服務業務只佔整體營收的5%左右。

説到底,Airbnb是家處於共享經濟賽道的公司。平台本身沒有房子,Airbnb只是作為房東與用户之間的橋樑,為用户提供住宿服務,進而收取房東的佣金。這種單一的經營模式,很容易受到競爭對手的衝擊,房東也容易被其他平台搶走。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退出中國並不意味着Airbnb完全放棄了中國市場。內部信中提到,公司將繼續專注於中國消費者的出境遊業務。除此之外,據時代財經報道,Airbnb將在國內保留一支由項目工程師、客服等人員組成的團隊,保守估計將在數百人左右。

這意味着,雖然Airbnb放棄了中國本土業務,但仍寄希望於中國遊客的出境遊業務。2022年第一季度,Airbnb亞太地區的訂單數未恢復到同期水平,Airbnb在財報中表示“該地區歷來比其他地區更依賴跨境旅行。”

只是在疫情反覆的當下,國內出境遊何時回暖,仍是個未知數。

Airbnb與中國的“七年之癢”

Airbnb的一封“退出信”,讓外界感到可惜、遺憾,但這場退出的故事似乎又有跡可循。

回過頭看,這七年Airbnb在中國的發展之路並不順利,尤其是在疫情之後民宿行業整體進入寒冬時刻,Airbnb也沒能倖免。

這點在Airbnb的財報和招股書中均有所體現。今年5月,Airbnb在2022年一季度財報中直言,“與第四季度相比,我們確實看到亞太地區在2022年第一季度出現了環比復甦,但中國除外。”

儘管沒有具體披露Airbnb在中國的經營情況,但2021年,Airbnb包括中國在內的亞太地區的收入佔比只有7%,同比2020年下降3%。

與此同時,在2020年遞交的招股書中,Airbnb多次提及中國業務開展中存在的諸多問題。期間還預計在中國經營業務將繼續產生大量費用,可能無法在該市場實現盈利。

和如今退出的態度截然不同的是,彼時,Airbnb提及要進一步拓展全球網絡,深耕佔有率偏低的市場,其中就包括中國。

圖源Airbnb官方微博

同年3月,柏思齊在線上發佈會表示,疫情不會改變中國在愛彼迎業務版圖中的重要位置,將持續在華投資。當天,Airbnb在中國正式啓動愛彼迎社區振“心”計劃,擬推出7000萬專項基金,從房東、房客、社區三個方面振興共享住宿行業。

幾乎在同時,為了提高平台的入住率,Airbnb推出了月租和周租的房源。“我們預期旅遊行業會從短途同城、周邊遊開始復甦,再逐步向跨省、跨市擴散。”Airbnb前中國總裁彭韜表示。

可到了2021年的財報中,幾乎看不見任何有關Airbnb中國市場的決策與數據。很明顯,這樣的變化是伴隨着疫情的發生而出現的。

疫情前,Airbnb作為“小而美”的平台,憑藉營銷事件吸引過不少中國用户。一位Airbnb的忠實用户告訴連線Insight,他之前出去旅行都在用Airbnb。“疫情之前我去了次日本,在Airbnb上遇到了人很好的房東,這讓我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有安全感”,他坦言。

圖源Airbnb官方微博

艾媒諮詢數據顯示,2020年1月中國主要民宿預定APP覆蓋滲透率上,Airbnb覆蓋滲透率高達0.7%,而途家民宿和螞蟻短租分別為0.084%和0.027%。

遺憾的是,曾經的優勢被突如其來的疫情打破。房東蘇蘇向連線Insight坦言,這三年是自己一直在咬牙堅持,訂單量都遭遇斷崖式下跌。除此之外,為了減少損失,降價出租都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2020年,為了緩解民宿房東現金流壓力,Airbnb面向平台上全國的民宿房東推出房源預售預付活動。具體而言,對於參與活動的房東符合活動條件的訂單,平台承諾提前將實際應付金額的50%預付給房東。

這樣一來,Airbnb留住了不少房東。彼時,Airbnb調研數據顯示,在保持積極態度的房東中,72%的房東表示未來“規模不變”或者“增加規模”。

但如今,這樣舉措背後需要負擔的成本,Airbnb顯然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撐。

還需要明白的是,疫情之下,非標準化的民宿抗風險能力更弱。某民宿主告訴連線Insight,與連鎖酒店相比,民宿的隔離政策會更嚴,“在政策允許的情況下,如果有客人途經過風險城市,我們民宿沒有接待資質,但標準化的連鎖酒店有。”上述民宿主表示。

與此同時,受疫情影響,消費者對安全、衞生等要求比以往更加嚴苛。更關鍵的是,監管政策就像是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民宿行業的頭上,市場對於民宿行業的標準化、規範化的要求越來越高,這都無形之中增加了Airbnb的運營成本。

正如在告別公告中Airbnb表示,“疫情弱化了我們境內遊業務與出境遊業務的協同效應,境內遊業務相應地面臨高成本等運營挑戰。”

值得注意的是,從高管的變動上,也可以看到Airbnb在疫情期間經歷着至暗時刻。2021年9月30日,任職Airbnb中國總裁3年的彭韜卸任,Airbnb中國首席運營官蕭錦鴻全面負責愛彼迎中國業務的日常運營和管理,而“愛彼迎中國總裁”一職則一直空缺。

從某種程度上説,疫情是壓死Airbnb中國市場的最後一根稻草。疫情的第三年,行業復甦的跡象甚微,Airbnb也沒有還手之力。

旅遊寒冬下,民宿主們還在掙扎

Airbnb的黯然離場,讓不少Airbnb中國房東慌了神。

接到通知後,民宿主蘇蘇陷入了迷茫和焦慮之中,一度認為這三年的堅持是對自己的否定。她幾乎難以平靜地覆盤過去三年自己在Airbnb當房東的經歷。

這三年中,蘇蘇的24小時回覆率為100%,為了更好地服務客人,基本都是秒回。三套房源近90天接單率100%,整體評分達到4.9分,接近滿分。但如今,這一切都隨着Airbnb的退出煙消雲散。

數據顯示,今年第一季度,全國旅遊人次降低20%,五一假期下降30%。伴隨着旅遊業的寒冬,民宿行業的春天也遲遲沒有到來。

今年五一假期期間,連線Insight在《從江浙滬到京津冀,民宿行業經歷“至暗時刻”》中採訪了多位民宿主老闆,他們無一例外地表示生意很難做。

青島的曉冉是擁有9個房源的民宿主,曾經是設計師的她在2017年成為第一批入駐Airbnb的中國房東。毗鄰海景、ins風的裝修讓她在平台上收穫了不少的單量。

“我在Airbnb上的訂單量超級多,超過一半的客人都在這個平台認識我。”曉冉向連線Insight表示。這次的變動讓她頗為無奈,但幸運的是,她在其他民宿平台上也有上線房源,“短期內只是需要轉換一下平台,損失不至於太多。”

在Airbnb房東寄希望於其他平台的同時,各個民宿平台也不約而同地推出了房東助力計劃,展開了Airbnb房東“爭奪戰”。

具體而言,途家民宿開通“綠色審核通道”負責與愛彼迎房東溝通,點對點協助其上線的相關事宜;美團民宿對平台新入駐的房東開展極速審核、專項運營等課程;飛豬民宿、小豬民宿推出房東專屬綠色服務通道、房源同步發佈、新房東入駐扶持計劃等系列舉措,幫助房東繼續經營。

顯然,這對於曾經“all in” Airbnb的房東來説,無異於是雪中送炭。但要明白的是,入駐新平台,意味着民宿主需要從頭開始建立自己在新平台上的口碑和單量。

“愛彼迎下架,我的房源要重新上架到其他平台,相當於從0做起。”蘇蘇向連線Insight表示。

此前,蘇蘇的房源在Airbnb上的權重很高,排序也比較靠前,很容易被客人看見。而此次入駐其他平台,一切都是未知的。

蘇蘇在接到通知後,驚訝之餘便第一時間發朋友圈尋找老房客的幫助,希望老房客能“帶圖刷單”。畢竟,這樣是最快速提高自己在新平台“存在感”的方式。

圖源Airbnb官方微博

需要明白的是,這只是行業變化的背後,極少數個人民宿主斷臂求生的片段。即便是某頭部民宿品牌的創始人,也向連線Insight感嘆,“疫情之下,大家都難做。”

中國旅遊與民宿發展協會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在線短租用户和在線民宿市場交易規模分別下滑至1.82億人和125.8億元。雖然2021年民宿行業出現了短暫的回温,交易規模回升至201億元,但仍沒有達到2019年209億元的水平。

這期間,伴隨着疫情的反彈,帶給民宿行業的衝擊仍不容小覷。

回到此次Airbnb業務調整的事件中,Airbnb表示,“雖然目前亞太地區跨境遊業務尚未恢復至2019年水平,但我們相信在未來五年內,亞太地區將成長為愛彼迎在全球範圍內的最重要藍海市場之一,而中國必將成為亞太地區跨境遊復甦和繁榮的堅強基石。”

從這點上看,倘若疫情好轉,Airbnb或許仍有迴歸中國市場的可能,但這個時刻何時能到來,誰也無法預測。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蘇蘇、曉冉均為化名。本文頭圖來源於Airbnb官方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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