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天氣,進入小雪節令後,天氣一直陰雨不斷。冷,成了頻率最高的詞兒。下午轉進荷花池公園,空曠到令我吃驚。整個公園幾乎沒有遊人,安靜到極點。
我從東門進入,瓊花的果全然黑了,找不出重陽時一點點的紅豔剔透。倒是進門處石楠樹,卻有一簇簇的紅果掛着。這是在春天亂真瓊花的一種植物,冬天的區別竟然這麼明顯。
時令已經大雪,馬上就是最寒冷的數九寒天。公園裏沒了舞者和音樂。樹林和亭子裏,沒了打牌下棋的老人。木凳長椅上,沒有閒聊天人的身影。假如陽光很好,冬日暖陽下,會有很多人或坐、或站、或走地曬太陽。玩的人會很多。散步、打拳、廣場舞、交誼舞,還有舞步快捷看得我眼花繚亂的不知名舞蹈。感覺,因為人,公園的空氣熱了點。
今天,一個娛樂活動都沒有。一些空曠區域,本來不大,此刻顯得很大。都説風吹葉落。樹上的葉子還沒有掉光,人卻被掃光了。
公園裏增加了一些指示牌。在南園遺石前,我站了很久。九峯園舊有的石頭,我不知道還有幾塊。這一塊是舊石無疑。介紹特別説明,該石頭具有“醜石”的四大特點。石頭和建築,越老越好。古玩,玩的是古意。
人不是。老而不死是為賊。人老了,別人不討厭,自己恐怕多少都會生出一點討厭自己的心。公園下午一眾老人聚集,是羣體的需要,也是不讓人討厭的遊戲。
楓樹葉打捲髮幹,沒了滋潤的“膠原蛋白”,便如同年邁者的雞皮鶴髮一般。寫下來的文字還算可以。細細拿起一張葉子觀看,説不清什麼感覺。不久前的滋潤的紅葉,是多少人在歌詠的美!
突然出來的一點夕陽,照在高高的水杉樹稍。有點枯黃色的水杉樹葉,忽然活了一樣,生出靈動的氣質。那種不可多得的一瞬,被我看到。等我取出手機拍攝,陽光已經退了。我不知道,剎那的光照,為了讓我這個“孤獨者的漫步”多一點喜悦,還是老天爺對我瞬間的厚愛。我且消受這份好意吧。這個園子這一刻都是我的,陽光自然為了我!
走過水上汀石,為了“少年”一次。尤記得幼小時一次走瘦西湖小紅橋的情景。忘不了橋面木板縫隙間看到的水。每一步都擔心會從縫隙裏掉下去。應該是六週歲之前,因為此後我下放到農村,沒有機會去公園了。問過父母,他們都不記得有過那樣的事。後來在農村,常常走過一棵樹倒下來的“橋”,小紅橋的那一次記憶便會泛出來。
站在汀石上,我團團打量一番。夏日裏的接天蓮葉,只剩下枯敗的枝。葉子幾乎沒了。枝,有的立着,有的倒伏。它們胡亂地在水裏堅守,為了下一次的輪迴。荷花仙子孤零零立在水中,真替她冷得慌。不遠處有一根不知什麼的杆子還在,我多次看到過上面有站立的鳥。第一次看到,我以為那鳥是假的,呆呆看了很久,等到它動了才離開。
十里芙蕖亭,圓圓的頂,與荷有關。這裏是九峯園和影園的交界。過了窄小的橋,便進了影園。柳影山影和水影,一樣不少。自以為比當年園主人建設時更好。想想陶淵明擁有五棵柳樹便嘚瑟得不行,自稱“五柳先生”,當年影園的柳樹能有幾多?今天,沿水皆是柳。陽光晴好的秋天,泛黃的柳葉在陽光下,美不勝收。倒映在水中,多了靈秀。園主人以柳影做欣賞主體,實在是高!
山光水影,自古被多少文人讚美。然影園的影,出了上述三種,還有沒有恢復的殘垣斷影。在荷花池公園恢復以前,這裏亂糟糟一團。以九峯園為基礎拾掇出來的整個公園,影園這邊的建築一座沒有恢復,空留下“讀書藏書處”等略略圍起來的一個個小空間。讀書藏書處這麼一點的面積,是個意思罷了,讀書藏書是斷斷不可能的。太小了。
殘壁邊上的拱橋,單孔。平時總有人站在上邊指點江山。今天,寂寥了。這裏除了我還是我。橋邊是交誼舞的舞場,總有舒緩的動聽曲目播放。今天沒有。水邊的杜鵑花,那是初夏後的美。好在杜鵑樹不枯萎,還有綠色的枝葉與緊鄰着的瓊花樹,保持着春天的色彩。這是現在揚州人最大的幸福。四季常綠,沒有任何季節會只有枯黃和光禿禿。
草地依然綠着。水面遮瞞了萍。這些萍,證明水過於肥沃。我不知道滿塘荷花荷葉的荷塘深處,蓮藕們怎麼想。在嚴冬來到後,沒有出水的蓮藕,需要肥沃的水嗎?
帶了同樣的想法,我走到木棧橋。這條身處荷的深處的橋,是春夏秋冬三季賞荷的最佳點。荷花池公園是揚州唯一一座賞荷的主題公園。而這座木橋就是讓遊人從荷的表面進入到荷的深處的唯一通道。
此刻,這座橋完全裸露了。帶了彎曲蜿蜒的橋,沒了荷葉的拱衞,不過是一座木棧道,沒了詩意和温情。常常聚集在橋上的攝友們,沒有題材沒有興趣,期待來年吧。
秋收冬藏,自然如此,人也如此。沒有遊人的荷花池公園,順應天時,一起過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