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峪”這座頗具明清古貌的山村,像大樹下的無名草一樣被罩得嚴嚴實實,鮮為人知。村子緊靠着309國道,西距濟南僅45公里。然因未讓世外俗人騷擾,才得以以“原生態”的樣子保存下來,被專家譽為“齊魯第一古村”。
明洪武年間,朱元璋宗親一脈,一個叫朱良盛的老者率族人由河北遷移該村,把原“城角峪”改為“朱家峪”,於是便男耕女織,繁衍生息,距今已有600多年曆史了。前幾年,一部影視劇《闖關東》把它炒得聲名遠揚。近日,趁春暖花開之時,我攜家人慕名而來。買門票時,國家發給的老年證在此卻無效了,去過N個國家,AAAAA景點都是半價,小小的“朱家峪”景點確有店大欺客之嫌,或是想掙錢太着急?人家只對七十歲以上的老者免票,一番交涉,無果,真乃是“土政策”大於國法啊!心中悻悻然……
穿越已是殘垣斷牆的圩門、哨門,在泛着幽光的青石板古道、石橋上悠然前行,走過一座座房檐上棲滿衰草的石砌老屋,推開一扇扇斑駁的黑漆大門,都有一種探究它曾經故事的慾望。在三面環山、草木葳蕤、蟲鳥吟唱、暖風和暢的大自然裏遊蕩,卻也沖淡了因買門票所糾結在心頭的那一絲不悦。
順山勢而行的古道兩旁,有青磚灰瓦的宅子,也有土坯壘起的草房,可見從古至今,貧富不均之況久矣。《闖關東》主人翁“朱開山”的家就是一處用土坯蓋起的茅草房院子。我想,當年闖關東的緣由,無非是因為窮吧。
路邊的村民叫賣着山珍野味之類的東西,其側有一片平坦的場院,木質牌坊上寫着“集市”二字,據説,當年這裏曾是繁榮之地,幻覺裏,依稀能聽到章丘口音的喧譁聲浪……
道西側有一條蜿蜒伸長的小溪溝壑,水很淺,幾乎乾涸了,一個陳舊的木水車輪杵立在那兒,閒得沒有用場,大概是今春乾旱的緣故吧。如若山泉湧湧,小河溢盈,可以想象得出當年村婦洗衣,孩童嬉鬧戲水的情景。
又來至一座偌大院子門前,那是一個四進的院落,門的橫額上書“山陰小學”,入門的影壁牆上赫然醒目地寫着該校的校訓,背面則是校歌,其歌詞是:“繍水之陽,胡山之隂,唯吾校址,義路禮門。創辧學堂,恊工同運,益於邦人之熱忱。師生一堂。棄舊圖新,培育中華棟梁人。育世英才,羣情激奮,大展宏圖,矢勤矢慎,報效國家,光復炎黃自由民!”
默誦校訓及校歌。令吾血脈僨張,感慨萬分。一個有近百年曆史的小學堂,竟有如此之振聾發聵的勵志校訓和校歌,我似乎明白了,這個曾名不見經傳的“朱家峪”其族人為何能600年生生不息。
據説,清末曾出過進士朱逢寅先生,還教出了兩個有名的舉人,清末至民國年間,該村私塾星羅棋佈,先後有文峯小學,女子學校和山陰小學各一處,依之看來“朱家峪“自古以來,由於重視文化教育,焉能不人才輩出!
走過《闖關東》朱開山的陋居,途經《老農民》的拍攝景點,來至村盡頭《紅嫂》劇組曾使用過的四合小院,這裏如今已改成飯莊,要了幾盤山珍野菜,席間,我問小女:“玩得開心嗎?”她曰:“山溝溝,破房子,連高跟鞋都不能穿,沒勁!”
聞小女之言,我噎然無語,這便是“代溝”吧 ,她們這一代人,眼中所見的是高樓大廈,平坦寬闊的柏油馬路,以及路上川流不息的奔馳、寶馬……兩代人的思維,喜好之差異,這條無形的“代溝”比“朱家峪”的溝壑要寬得很多……
村裏的百姓早就搬走了,政府便把這處數百年古村修繕保留下來,並在老村址外的敞平之處,蓋了一幢幢比當年進士、舉人家還好的宅子,讓他們盡享太平盛世之生活,其子孫後代再也不會闖關東了吧?
暮歸時,嗅着草腥濃郁的山風,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那條來時的古道上。一縷縷透過婆娑樹葉間的陽光,把朱家峪掩映得格外神秘,我不時回頭招呼着蹣跚而行的老媽,似乎讀懂了這山村的滄桑,母親曾步履輕盈的年輕過,就像這條腳下的古道也曾經路面平整的年輕過,然而,走着走着就慢慢地老去了……
在靜寂的山谷裏行走,心情特爽,又勾起我一種似曾熟悉的回憶:很多年以前,在春的季節,在故鄉里聞聽鳥鳴啾啾,偶爾傳來幾聲犬吠雞叫,在有老井、石碾的老槐樹下,聽老人講那過去的故事……
壹點號 魯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