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泛着黃邊的回憶
作者、圖片|臧景亮
歲月是一條長長的河流,沖刷着回憶的河牀,有些回憶如砂礫般被歲月帶走,留不下一絲痕跡。有些回憶則如河中的水草,牢牢地固守在河底。
“病號飯”
當年,剛下鄉時正趕上秋季,南部山區的各種果樹都綴滿了果實,青紅參半的蘋果、伸手可摘的泰山梨、紅如瑪瑙的山楂,猶如一幅色彩斑斕的“花果山”畫卷,十分誘人。
尤其是蜜柿,那是一種皮薄薄的、圓圓的、黃中透着紅的果實,它不如合柿大,也不用“攔”,只要捏着軟了就可以直接吃,甜美賽蜜。興奮的男知青們勞作之餘紛紛爬到柿子樹上,就像孫悟空率眾猴在花果山上摘桃一般,挑着、揀着那些熟了的柿子,愜意地坐在枝幹上,一口一個,不吃夠不下樹。結果,當天晚上,就有十來個男知青腹瀉不止,雖然大隊醫務室給了止瀉藥緩解了一些,但是情況不容樂觀。第二天一早,大隊立即出動拖拉機,拉着這些摘柿子的“孫悟空們”到仲宮公社醫院集體掛吊瓶,才解除了“警報”。
從那以後,知青們都知道了蜜柿好吃但不能貪吃,更不能爬到柿子樹上放開大吃的道理。當時,由於我在炊事班燒火,所以沒有加入到“吃柿子比賽”的行列。只記得連續三天,都為他們做帶荷包蛋的熗鍋麪條的“病號飯”並送到他們宿舍,同時,大隊書記、大隊長和帶隊老師都對他們給予親切慰問。
另外,知青組跟着大隊民兵連到公社參加民兵訓練,女知青孫金蘭體態略胖,但也堅決要求參加訓練。有一天,是實彈射擊,她以卧姿射擊,當剛剛扣下板機的那一刻,她渾身一震,隨即爬在那裏一動不動。知青李文江以為她只是嚇了一跳,便學着電影裏的口吻讓她放鬆,他説:“孫金蘭同志,你醒醒!”過了一會兒,孫金蘭站了起來,大家一看她臉色煞白,都關心地詢問她沒事吧?她説自己有低血糖的毛病又加上在訓練場這幾天連站加曬,身體便吃不消了。民兵連長批准她回到知青組休息,又吃了三天“病號飯”,才逐漸升上血糖。
學游泳
我46年前下鄉插隊到南部山區稻池大隊,村落不大,只有幾百口人,位於卧虎山水庫與錦繡川水庫的中間位置。村北邊緊靠着一條公路,社員都叫它“國防公路”,據説這是一條濟南通往青島的戰備路,柏油鋪就的公路兩側種植着參天的白楊樹,一到夏天綠蔭如蓋,走在路上既涼爽又有安全感。路北側有一個小水庫,社員都叫它“截流”,也就是從它的上游錦繡川水庫溢庫流入玉符河,村裏為了防洪和灌溉,在這裏用石頭砌成了一道圍堰,形成了這個“截流”。
剛下鄉那陣,我們看着這裏的一切都感到新鮮,尤其是那些會游泳的男知青,每天中午都到這裏來游泳,技術最好的當屬樓兵。樓兵身材高大,十分壯碩,一個猛子紮下去的姿勢很有範兒,自由泳、仰泳來回切換自如,大家都為他喝彩。
我不會游泳,只能“作壁上觀”。如此幾個來回,樓兵累了,他上岸後看到我還杵在岸上沒有下水,就問我為什麼不下水。我説我不會游泳,他不相信,説我是不是開玩笑呀,並再三鼓勵我下水試試。架不住他的鼓勵,我終於下水了,我小心翼翼地緊挨着岸邊,腳踩着地,一陣涼爽讓我頓時感覺游泳真好。於是就學着樓兵,蹬腿、擺手、划水,像個挺會游泳的樣子,樓兵在岸上看得直為我歡呼。剛開始我還能邊遊邊抬頭,浮不起來就沉到水底腳一觸地就重新浮上水面再遊,遊着遊着到了深水區後再用腳觸地時就踏空了,憋着口氣浮出水面,我大呼樓兵的名字。樓兵以為我在和他開玩笑,依然笑嘻嘻的朝我擺着手,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我是真的害怕而且是真着急了,拼命浮出水面大喊“快救我!”此時,樓兵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三下兩下游到我身邊揪住我的頭髮就往岸邊遊,待上岸後他滿含歉意的説:“我真不知道你不會游泳,還以為你開玩笑呢。”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敢下水了,只能當一個在岸上為大家看管衣服的“管家”。直到現在,也還是個“旱鴨子”。
回城後,我們都先後參加了工作。樓兵在一家石化企業當辦公室秘書、主任,後又下海經商。有一次,他來到企業找到我,讓我為他經營的水產、禽蛋提供銷路,我也是盡心盡力地幫了一點忙,算是對我的這位“救命恩人”的報答,內心感到了一絲平衡。
我們這一生中,有些人,雖然只是擦肩而過,但是他若曾在你的生命裏綻放過,這就是緣。人們所要珍惜的,其實不是那些泛着黃邊的回憶,而是對人性光輝的回味。
作者簡介:臧景亮,山東濟南人。鍾情於文字,醉心於創作。少量文學作品散見於各媒體。
壹點號 風清雲淡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