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風,八月的雨,最近的騰衝,雨季來臨,雨下得淅淅瀝瀝。這幾天上班換了個地方,天天都要路過硯湖廣場。煙雨濛濛中,寂寥的廣場上,那座花街網紅橋在雨中靜默着,橋下的湖水還是那靜止的綠色,橋上那些美麗的油紙傘已經不見了蹤影,唯有幾串紅紅的燈籠還在風中搖曳。
一城煙雨,一城花開,一座石拱橋,一橋油紙傘,一個美麗的相遇,這是今年騰衝花街的記憶。記得花街那幾天,也是這樣細細柔柔,輕輕曼曼的雨。又是一年端午節,四鄉花農紛紛湧來,守一城花開的騰衝人,在硯湖廣場,拱起花架,擺開陣勢,售花賣桔,鋪開了一場花的盛宴。
“張茶魯梅金松樹,民國騰衝私家園”,騰衝人一直以來都喜歡在庭院中種花養草,陶冶情操,一舉一動,一枝一葉,盡顯小城的温雅與嫺靜。端午花街,在騰衝這塊土地上被一代又一代的騰衝人傳承着,遵守着。騰衝花街,芳香了城市,芳香了歲月,也芳香了騰衝人浪漫的精神家園。
與花為伴的日子,心情總是説不完的愜意與舒爽。花街那幾天,不管是天高雲淡,天空湛藍,還是雲遮霧罩,陰雨綿綿,小城的人們都不會誤了花期。就算是雨天也會這樣撐着雨傘,在花街小雨裏慢慢地走。一路看那路邊花枝搖曳,看那姑娘巧笑嫣然,看那情侶傘間依偎,看那花街人來人往的各種熱鬧。
記得今年騰衝花街上,那座硯湖上的石拱橋因為那500把騰衝風情的油紙傘,成為騰衝花街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成了花街的網紅打卡點。火山熱海、和順古鎮、北海濕地、銀杏村、雲峯山……,美麗的油紙傘上畫滿騰衝不一樣的風景。風裏雨裏,一把把騰衝油紙傘,撐起了不一樣的騰衝情懷,詩意飛揚地美麗了花街的故事。
騰衝的雨,一般不大,瓢潑大雨的時候不多,一般都是這樣淅淅瀝瀝,清清涼涼的綿綿細雨。煙雨裏,撐一把雨傘優雅地走過花街,走過那座掛滿騰衝油紙傘和紅燈籠的石拱橋。看橋上那些騰衝油紙傘和紅燈籠在風中搖曳在雨中美麗,看那雨水在傘邊嘀嗒成絲,穿起流年。仿如走過煙雨江南,仿如穿越悠長的時空,邂逅騰衝的雨,騰衝的橋,騰衝的油紙傘。
“撐着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個丁香一樣地結着愁怨的姑娘……”一首《雨巷》,一程煙雨,一把油紙傘,美了一場江南夢。騰衝油紙傘從中原傳來,在這裏融入了騰衝特色,在騰衝,油紙傘又叫做“紙撐子”。在這遠離江南的邊城,騰衝人至今仍在傳承着製做油紙傘的傳統工藝。
説起騰衝油紙傘,我們就會想到一個地方,那就騰衝固東。固東位於騰衝縣北部,距離騰衝縣城約40公里,是一個美麗富裕祥和的小鎮,也是我心心念唸的家鄉。我們村叫順江,是一個傳統的古村落,山清水秀,人傑地靈,素有“順江故州”之美稱。在離我們村不遠的滎陽村,也是一個美麗的古村落。滎陽村村莊不大,記得那裏的人家都姓鄭,那裏有着騰衝油紙傘的前世今生。
相傳當時在騰越城縣衙當師爺的滎陽村人鄭以公在城裏結識了西街的姓張姓周的兩個懂做油紙傘的外地師傅,跟他們學到手藝並帶回家鄉。從此,滎陽村人開始做油紙傘,一代傳一代,歲月如梭,時光荏苒,一做就是幾百年。騰衝油紙傘現在已成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滎陽村做傘人都是油紙傘製作的世家,是他們在默默守望和傳承着騰衝傳統油紙傘的製作工藝。
騰衝油紙傘的傘骨傘把為竹,傘面用的就是騰衝界頭產的宣紙。這種紙就是被稱為騰衝三寶之一的騰宣,宣紙的原材料是當地產的一種樹皮,本身的柔韌性就非常好。為了防滲水,用來刷傘面用的是騰衝原生態的柿子油踏芝水。滎陽村人做出來的油紙傘,質量好,質色彩鮮豔,油色光亮,優雅大氣。
記憶中滎陽村的做傘人不僅會做那人們行走遮雨的小撐子小油紙傘,他們還會做“大撐子”,也叫“照鋪傘”。油紙傘的直徑可達三米,傘面多刷成棕紅色,很樸素,沒有畫花草圖案。記憶中家鄉長長的順江老街上,一把把大大的油紙傘曾經撐起一個個一排排賣零食賣玩具賣衣服賣柴米油鹽醬醋茶滿滿人間煙火味的鋪面。
在騰衝,在滎陽村,油紙傘的製作過程非常繁瑣,全部依賴手工完成。一天天,一年年,歲月悄悄在他們指尖緩緩流過,“工序七十二道半,搬進搬出不肖算”,民間曾經有諺語這樣説騰衝滎陽村做傘人的不易和艱辛。他們製作油紙傘的工具是古老,質樸,簡陋的,能做出那麼精美的油紙傘他們靠的是傳承了幾代人的精湛的手藝。
記得在村裏那些深深淺淺的巷子裏,在那些被歲月染成舊色的老院子裏,那工具和原料摩擦的聲音在時空中沙沙迴響,那木頭在刀尖下迸濺着紛飛四揚的木花。記得那做傘人那穿傘骨時的手腳麻利,那輕裱傘面的小心翼翼,那一遍遍刷油的精細,還有那提筆作畫的詩意。鄉村歲月,寂寞匠人,這美了整個江南的油紙傘,在今天的滎陽村裏有些老人一做就是一輩子。
像所有傳統手工藝一樣,民間做傘工藝,正在與我們漸行漸遠。騰衝油紙傘,是那雨中舒展的美麗畫卷,是那風雨中淡淡遠去的背影,是那離開家鄉的人們藏在心底的鄉愁。騰衝油紙傘,今天正如一份時光中逐漸消逝的文化情懷,正略帶憂愁卻又優雅地從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悄然退場。
漸行漸遠油紙傘,在今天這個年代,也成了朦朧美、古典美的浪漫文藝代名詞。一個人的時候,我喜歡想像那油紙傘下的愛情。傘下的人或是明眸皓齒的温婉女子,或是一襲青衫温文儒雅的男人。那執手相望的深情,那低頭淺笑的温暖,那種從遠古裏悠然款步而來的深情, 那樣柔美,那樣温婉,那樣讓人柔腸百轉。
記得那年,傳説中的白娘子趙雅芝來騰衝了。朋友圈有人發照片,説此時此刻,端莊大方、温柔高貴的白娘子正撐着騰衝油紙傘,在騰衝漫步青青北海。我想,此時此刻白娘子耳邊響起的應該是那《千年等一回》的優美旋律,心裏想起的應該是那個悽婉纏綿的西湖斷橋故事。
故事裏當年白娘子與許仙的一見鍾情,只緣在西子湖畔那場雨,那一把傘的情緣。想想那份天人相隔拋不掉的相思,那段人妖殊途忘不了的塵緣,也許只有那一把美麗的油紙傘,才能載得起那麼一段悽美、動人的愛情故事,才能穿過歲月的風雨滄桑,讓這悽美的愛情故事在人世間代代流傳。
古色古香的油紙傘温柔地撐起悠長悠長的回憶。如果説斷橋的煙雨,西湖的水,是愛情的淚。那麼此時騰衝的雨,北海的水,那就是愛情的甜美。騰衝的油紙傘在騰衝盛開,在騰衝以後每一個歲月靜好的日子裏,無論陽光與煙雨,油紙傘都將會在我們心中留下一個個愛的美麗瞬間。
“一個煙雨濛濛的清晨,一個一身淡藍色長裙的美麗女子,撐一把典雅的油紙傘,踏着古鎮的青石板,穿街過巷,走上石拱橋。此時,一片片煙雨葱蘢的天地近在眼前,一幅幅充滿詩意的田園風光紛至沓來......”記得在那個月色如水的夜晚,一個人書寫流年心事的我曾經在一篇關於和順古鎮的小説裏描寫了這麼一個關於愛情關於騰衝油紙傘的情節。
七月的風,八月的雨,在這騰衝的煙雨裏,一個人撐起家裏那把當做懷舊文化符號收藏着的有着濃濃騰衝風情的油紙傘,慢慢走進心中那最美麗也是最遙遠的故事。在這騰衝的煙雨裏,一個人默默想起騰衝花街那座掛滿油紙傘和紅燈籠的那座橋,想起記憶中家鄉那美麗的油紙傘,想起那些不曾走遠疼我愛我的摯愛親人。
文:李立蕊
圖:楊明豔 楊榮華
來源:騰衝文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