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業大學生物211班的同學參加班級露營。受訪者供圖
從2022年的《一起露營吧》《花兒與少年露營季》《出發吧去露營》，到今年的《帳篷營業中》，娛樂節目裏風景如畫的露營場地、時尚潮流的露營裝備、豐富有趣的露營活動，吸引了不少年輕人推上小車，支上天幕、帳篷、桌椅，到户外傾聽自然的聲音。
露營火了，一條關於露營鄙視鏈的説法也傳播開來：玩BC（Bush Craft，直譯為叢林技能——筆者注）的看不上精緻露營，户外黨瞧不起公園野餐墊黨，過夜的瞧不上不過夜的，自己動手做飯的看不起點外賣的……
搬家式精緻，還是輕量的小眾？
社交平台上不少帖子説，露營鄙視鏈的頂端是BC露營。
BC露營主張“一個揹包走天下”，不帶過多裝備，用輕量的工具獲得野外生活的樂趣。而與一切從簡的“一帳篷兩人”不同，精緻露營則是追求在復古煤油燈營造的氛圍感下，擺好美美的姿勢拍照傳到小紅書，再舉起高腳杯對飲暢談的儀式感。輕量化選手認為“捯飭裝備”的是偽精緻、“擺拍黨”，不是真正熱愛自然；崇尚精緻露營的，覺得一件件裝備的更換升級是主人對審美和功能性的追求。
陸娜在兩年前“露營”大火時跟風開始了露營，直到現在，每次出行前她也依然把能帶的全帶上，裝備塞到車裏滿滿當當，甚至朋友坐在後座睡覺時，腦袋一歪就能靠在旁邊的睡墊上。“大家都説露營的歸宿是BC，但我覺得‘搬家’也是另一種打開方式。”在陸娜看來，週末和閨蜜開車鑽進北京郊區的山林裏，雖然帶的東西多，但能感受到累並快樂着的忙碌。有時，陸娜會跟着旁邊帳篷的露營“老炮兒”學打繩結，也會試着就地取材親手做一把小椅子，再用帶來的咖啡機手衝一杯咖啡，靠在椅子上聽蟬鳴喝咖啡，享受滿眼茂密的樹林，在白噪音裏療愈自我。
“其實無論是重裝徒步還是精緻露營，都不過是人的一種娛樂方式罷了，兩種不同的娛樂方式對應了不同的人羣和不同的需求：有人想要的是深入自然挑戰自我，那麼他就會選擇去重裝徒步露營，進入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但也有人的需求只是在城市忙碌的生活之餘，在一些比較親近自然的地方放鬆自己。”中國農業大學峯雲社成員徐嘉蔓是學校裏户外運動的老手了，平時常常和社團的同學們去山林裏徒步、定向越野。前不久，峯雲社組織了一次班級露營活動，由她帶隊，和報名的生物專業班的同學一起前往郊區的露營地。“我們這次形式介於精緻和BC露營之間，融合了傳統的露營元素，又加強了輕裝徒步的比重。”針對生物專業的特點，徐嘉蔓和社員設計了“爬山徒步+採集標本”的個性化活動，讓同學們不僅在精緻露營中得到暫緩壓力的輕鬆，又在徒步時充分享受自然的野趣。
沒做選擇題的他們，學習支天幕、打地釘，吹着晚風，吃着燒烤，一樣愜意。
接受露營的一切可能
和陸娜一樣，熊琦接觸露營也是在兩三年前，始於看到日劇《露營物語》後的瞬間心動。“在乏味的城市生活裏，我發現了一個新選擇。”於是，他開始solo露營（指獨自一人去露營）——揹着大包小包輾轉乘公交車到達營地，臨近黃昏時在最遠的角落搭好帳篷，遠眺聚會的人羣，在細雨裏聽歌、看書。後來，他遇到了現在的伴侶，一樣愛户外體驗的楊潔。他們兩人依然會紮營在安靜的角落，一起在山野漫步，一起看星空、日出，一起面對生火時不小心把帳篷點着的狼狽。
今年過年走親戚時，他們一時興起，和遠道而來的朋友開車到村旁的山裏露營。和以往的輕量化露營不同，他們支上兩頂荒漠帳篷，配上一塊奶酪墊，從車裏拿出瓶瓶罐罐擺上桌，跟風做了當時網絡流行的圍爐煮茶。“因為第一次能開車到營地，而且輕量化很久以後，也想在重量和舒適度上奢侈一把。”熊琦和楊潔並不覺得輕量化露營和搬家式露營一定是分裂的，只是會隨心情選擇最想要的露營方式。
“有人喜歡熱鬧，有人喜歡玩裝備，也有人喜歡安靜地看風景，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快樂。”楊潔説，露營對她最大的吸引力是在自然的懷抱中沉睡和醒來，她也會偶爾拉着熊琦去認識新的朋友，和人羣一起在熱鬧的氛圍裏唱歌，盡情地放鬆。“我們把露營純粹當作自我恢復的方式，所以有空時去遠一點的地方，沒空就在附近公園裏坐坐。”他們徒步山頂、森林、湖泊、溪流，甚至背上裝備趕飛機去另一個城市看日升月落，也曾在聖誕節煮上熱紅酒和奶油燉雞體驗一次冰上露營。
“坐在70元的椅子和7000元的椅子上，看到的風景是一樣的，哪種快樂我們都很喜歡。”想拍照就擺姿勢，想奢侈一把就“搬家”，接受露營的一切可能，保持尊重看待每個人的生來不同，才是真正融入自然，才能在清新的空氣和山川河流之美中各得其樂。
比起“鄙視”，不如比試
對於社交平台廣為流傳的露營鄙視鏈説法，真正的户外圈似乎並不認同。“精緻露營的興起，也是跟現代生活的快節奏相關的。很多人確實無法很好地實現工作和生活互不干擾。因此相比傳統露營更多發生在深山老林中，難以及時迴歸生活的瑕疵，精緻露營可以讓參與者隨時收拾行李，撤退回自己的日常生活工作中。”有着10多年户外經驗，目前從事環境教育行業的徐航宇觀察到，鄙視鏈的説法的確小範圍存在，但更多在於相對傳統露營來説，對目的地環境產生破壞的情況出現在精緻露營羣體中的概率更大。
徐航宇認為，精緻露營的流行使得一部分原先對於户外運動，以及一些户外運動的準則，比如對“無痕山林”理念完全沒有了解的新手，很容易地入門。“這部分露營者攜帶的東西越多，露營中產生的垃圾往往也會越多，如果過程中沒有意識到垃圾處理的問題，勢必會對自然環境造成傷害。這種現象自然而然地讓重視自然生態保護的驢友心生不喜，從而帶有一定的偏見。”
精緻露營的低門檻讓露營從小眾漸漸成為大眾，我們欣喜地看到越來越多的人願意走出家門走進户外。但與此同時，露營熱潮背後的環境和生態問題卻常常被忽略，林間、岸邊多了不少塑料袋、飲料瓶，不僅給之後的露營者留下不好的體驗，更損害了美好的自然環境。“享受自然的同時，也要讓自然場所可持續發展。”徐航宇希望每個露營者都能遵循無痕露營的理念，保持人類在大自然裏做客應有的禮節。
“相對於攀比不同的露營方式，我更希望雙方互相去比試一下，看怎樣能夠在享受大自然美好的同時，儘量減少對自然環境的破壞。”徐航宇説。
中青報·中青網實習生 吳雨珊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