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冰雪中的漆語——龍江冰雪漆畫的藝術新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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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人談】

作者：孫婷（黑龍江大學藝術學院副教授）

黑龍江地處北國邊陲，雄偉渾厚的北方大山和皚皚白雪，為黑龍江的漆畫創作者提供了靈感源泉，他們將這種審美滲入到創作中，形成了極具地域特色的龍江冰雪漆畫。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地域環境對藝術風格的塑造影響很大，同類藝術形式在不同的地域環境，會形成不同的特色與風格。黑龍江不產天然大漆，但是粗獷的北方地域文化卻哺育着這裏的漆藝創作者。他們懷着對這片黑土地的熱愛，傾注感情，描繪着這裏的土地、山河、冰雪，經過二十多年的實踐與探索，從無到有，形成以高校為依託、輻射到地方，在國內畫壇比較有影響力的漆畫創作羣體。黑龍江漆畫的學術面貌日漸成熟，並逐漸形成了繼“北大荒版畫”“冰雪山水畫”之後，以地域及地區文化為特徵的龍江冰雪漆畫，在黑土地上深深紮根。

黑龍江漆畫藝術發展初期，主要以個體的形式參與國內外的展覽及學術活動。那時的發展較為緩慢，整體風格還未形成，但哈爾濱師範大學、黑龍江大學都陸續開設了漆畫專業，使黑龍江漆畫教育不斷專業化、系統化。隨着高等院校教學、推廣和學術平台的搭建，黑龍江漆畫藝術進入快速發展時期，以黑龍江各個高校的教師為主體，形成了哈爾濱師範大學、黑龍江大學、黑龍江工程學院、佳木斯大學等創作團隊，冰雪題材風格逐步形成，陸續在國內美術展覽中取得驕人的成績，逐漸得到學術界的認可。黑龍江冰雪漆畫隨着全國漆畫的發展不斷成長着，沒有僵化的技術套路和意境苛求，沒有一味地追求畫面的光、平、亮，也沒有被傳統的條條框框所束縛，龍江冰雪漆畫在創作觀念和技法上不斷推陳出新。

大豐之冬（漆畫）陳靖林

大北方（漆畫）張雷

雪鄉夜景（漆畫）孫婷

冰情雪韻（漆畫）王剛

靜雪潤紅（漆畫）白斌

晚秋（漆畫）鄒迎雙

藝術創作與當地的地域環境、人文環境及審美意識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也與藝術創作者的生活經歷緊密相連，漆畫創作同樣如此。冬天的黑龍江彷彿奏響一首冰與雪之歌，天地間白茫茫一片，純淨浪漫。土生土長的黑龍江人對雪有着獨特的情感，這裏的漆畫藝術家們更是創作了大量以北方雪景為題材的漆畫。雪代表着純潔高尚，也代表着喜慶豐收，在畫面上它可以表現大氣磅礴、空間深遠的大場景，也可以表現細膩唯美、富於變化的小細節。由於天然大漆的固有色是棕色，漆畫中的白色就需要藉助其他材料進行表現，因此漆畫作者很擅長利用我們熟悉的蛋殼來表現雪景，通過單層貼、多層貼、正貼、反貼、散貼等粘貼技法再現冰雪的獨特效果。不同的鑲嵌手法會產生不同的視覺效果，平面的、凹面的、凸面的形狀，也給了蛋殼更多的表現機會。在色彩上，不同種類的蛋殼可以呈現出白色、灰青色、褐色等微妙細膩的色彩變化，通過偏冷或偏暖的色系變化增加畫面的層次感。同時，蛋殼的獨特肌理與質感也與大漆極易相融搭配，自然而和諧。在畫面節奏上，對蛋殼大小間距的排布、疏密節奏的控制會產生特殊的龜裂美，同時搭配蛋殼粉，給人一種疏朗飄逸的感覺，完全沒有鑲嵌時常會出現的機械、板滯、侷促、緊張的感覺。你甚至不會留意蛋殼的存在，而自然地被畫面傳達的氣氛所吸引。可以説，冰雪漆畫將這種技法運用得恰到好處，使得畫面的每個局部都是一幅生動的抽象畫，都有獨立的審美功能。當在遠處觀看時，這些細節又神奇地聚攏在一起，形成一座山坡，一片平原，或是一叢矮樹等具象形體。

張雷的《大北方》中天空碧藍，温煦的陽光下，河谷裏的冰雪消融，靜謐無聲地流淌，呈現出一種獨特的意境美。近景的冰河和遠景的樹掛都是潔白的，作者運用了蛋殼鑲嵌的手法，通過疏密有致的粘貼，蛋殼粉和漆粉相呼應，恰如其分地體現出冰雪的冷逸之美。蛋殼鑲嵌是一把“雙刃劍”，如果處理不好會遊離於畫面影像之外，要把蛋殼工藝技法轉化為繪畫語言，作者在這張作品中的處理堪稱典範。這個自然場景本是雜亂、無序的，但作者在“篩選”和“安排”後，將景象概括成幾條水平的直線，凸顯出畫面的形式感，又通過對近景樹枝的刻畫，增添了畫面的細節，打破原本過於硬朗的直線條形式，將抽象概括與寫實描繪結合在一起，形成畫面的構成語言，是一次大膽的冰雪漆畫藝術實踐。

白斌的《靜雪潤紅》極富個人特色，畫面造型語言單純，具象的圖形被提煉出點線面的構成形式，色彩洗練，黑白之間用紅色點綴，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力。細看畫面的背景空間，作者大膽地用鴨蛋殼平鋪形成冷白色調，樹杈上的積雪和前景則用純白的雞蛋殼鑲嵌，形成了豐富的空間層次。

北方遼闊的平原鋪着厚厚的積雪，遠處參差不齊豎列着的玉米稈兒，彷彿在悄悄地預告着一個“瑞雪兆豐年”的故事。在王剛的《冰情雪韻》中，近景地面上的受光部是白蛋殼密密的平鋪，暗部則是鴨蛋殼粉和漆粉的組合運用，不禁讓人感嘆，經過打磨後的蛋殼質材美如天然冰雪。

同樣是用蛋殼顆粒有節奏的鑲嵌，體現出雪的質感，陳靖林的《大豐之冬》以俯視的視角描繪了北方農村屋頂堆滿積雪的場景，充滿温馨的生活氣息。筆者的《雪鄉夜景》創作靈感來源於生活，在去雪鄉旅行時，我被那裏的夜景深深震撼，於是創作出這幅描繪暗夜中靜謐雪鄉的漆畫作品。

黑色代表着漆畫中最為本質的美學特徵。鄒迎雙的《晚秋》以大面積的黑色表現寧靜的天空，神秘的遠方，用極簡的語言表達出豐富的內容。近景的雪則通過蛋殼鑲嵌為畫面帶來了寶貴的白色，一黑一白間，詮釋出冰雪漆畫的獨特面貌。

現代漆畫是從漆器裝飾圖案中孕育而來，漆畫表現語言則由工藝髹飾技法構成。在冰雪漆畫的創作中，要把工藝語言隱藏在繪畫語言背後，把工藝技法轉化為繪畫語言，將工藝技法、漆、繪畫語言三者完美結合，這也是冰雪漆畫創作的難點。

黑龍江漆畫藝術經過二十多年的不懈努力，在黑色沃土的滋養下，把握時代性、學術性、多元性和創新性，在創作理念和藝術技巧上獨闢蹊徑，形成了獨有的龍江冰雪漆畫藝術語言。在未來，龍江冰雪漆畫在題材、表現形式及製作工藝上還需大膽探索，這也是黑龍江漆畫家們共同努力的方向。

《光明日報》（ 2021年01月17日0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