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解“大象旅行團”一路向北的4個疑團
一個由15~17頭大象組成的旅行團,似乎收到了“生物多樣性公約第15次締約方大會”的邀請函,一路向北,目前已距昆明不足100公里。
自踏上北上之旅起,這個雲南象羣始終吸引着人們的視線。但就在人們眼皮底下,還有一些待解的疑團。本人綜合多年來與野生動物打交道的經驗,試解一番。
疑團一:大象為何會離開保護區?
很多人,包括一些離雲南很遠的城市生物學學者,出於簡單邏輯和直覺,認為大象離開保護區,當然是因為保護區面積不足。然而,依在下淺見,雲南大象離開保護區的原因,並非那麼簡單。
中國對自然保護區採取了卓有成效的保護措施,眾多自然保護區內的主要保護物種的數量得到了良好的恢復,包括亞洲象。一般而言,棲息地內動物個體數量的增長,會給其活動範圍內的植被帶來壓力。然而,亞洲象數量並不多到足以像非洲象一樣改造地貌。尤其雲南省以得天獨厚的條件,已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植物王國。
因此,一個很反直覺的情況,回答了這第一個問題:因為植物發展得太好,尤其是頂冠層高大樹木,形成了很高的鬱閉度,影響了大象賴以維生的食物,大象才被迫從人類專門為它開闢的生存空間(即西雙版納保護區)出走,另謀生路。
疑團二:這羣大象為何不怕人?
“大象旅行團”沿途經過村鎮,不但不怕人,還一路“逛吃”,甚至發生了“醉酒掉隊”、闖入村民家吃掉200公斤玉米踩死兩隻雞等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它們為什麼不怕人?
與其説不怕人,不如説它們需要更多宣泄——從保護區出來的大象,來到了農田,發現了一片新天地。由於亞洲象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雲南人民對大象的情結,以及對槍支的嚴格管控,即使它們走出保護區,亞洲象仍然幾乎不會受到任何非法獵殺威脅。農田裏的農作物,經過人類多年選擇,適口度和能量均優於野生植物。大象於是可以花更少時間覓食、有更多能量需要宣泄,於是到處遊樂成為了一個必然選擇。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過程中,大象的食性已經發生了根本改變。
疑團三:這羣大象為何一路向北?
然而,上述這些仍不足以解釋這羣象為何一路向北。首先需要説明,走出保護區的大象,實際上有向各個方向走的。其中,向南的有去勐侖—勐臘的,向西有去勐海的,向北的早已到了普洱。
這羣象從勐養自然保護區出發、及至走到玉溪,沿途400多公里,已經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只不過因為不斷刷新了近些年來在人類聚居區能夠直接觀察到大象的位置,才引起了注意。
面對從保護區出來的大象,沿途各地採取了各種措施,確保人民羣眾生命財產安全,其中不乏利用象羣已改變的食性來使大象行動軌跡可預判的措施。在筆者看來,這實質涉及了短期保護目標與中長期保護目標之間的衝突。
大象具有高度智慧,當沿途暢行無阻,當穩定佔據了能量中繼站,下一站,奔向雲南中部蔬菜種植重鎮玉溪,也就成為了一個理所應當的選擇。
疑團四:他們會返回原保護區嗎?
人們非常關心這支象羣隊伍未來何往。目前雲南林草局已提出,未來將採取多種措施防止象羣繼續北遷,引導其逐步返回普洱或西雙版納原棲息地。
其實,最好的非干預結果,就是大象旅行團玩累了自己回去。然而種種跡象表明,領頭的母象有點類似於人類的“路盲”,自行返回原自然保護區的這個結果恐怕很難出現。
輕度干預下的結果,可以選擇的手段很多,包括物理、聲學和生態屏障,以迫使“大象旅行團”知難而退。中度干預下的結果,可以用食物引誘來建立臨時管控區,為下一步措施贏得充分思考和實施的時間。接着還有可以重度干預的手段,包括強行驅離、麻醉、轉移等等,不逐一介紹,但願用不上。
一點思考:關於未來的保護與管理
動物個體展現出的問題僅是表象,其背後深層次的問題在於對以土壤和植被為代表的棲息地進行管理。
中國亞洲象的未來,取決於一個全面的、中長期的保護和管理計劃。已經實施的《森林法》和即將修改的《野生動物保護法》,都可以為這個保護和管理計劃的落實提供關鍵的法治保障。全社會在政府主管部門引導下,以有建設性的、非對抗的、“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的方式為亞洲象保護作出貢獻,將為亞洲象保護提供更好的保障。
然而,在確定邊界內以家禽為主食的食肉動物,大多數人會認為已不是野生動物。在未確定邊界內以包穀和香蕉為主食的亞洲象,可能要“野”一些。大象旅行團提出了幾個嚴肅而深刻的問題,中國能夠保護和管理多少頭亞洲象?其中多少是能夠幾乎完全不依賴於人力干預而存續的?
於是又回到了一個很基本的問題,野生動物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