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雲朵把梨花帶往藍空
文/蔣藍
我來過金川縣好幾次,均錯過了梨花綻放的時節。記得去年秋季,我目睹了金川紅葉的跳躍的火焰。它與普通的楓樹、樺樹紅葉彩林截然不同,這是由上百萬株有着幾百年歷史的高山雪梨林鋪就的。
金川縣梨花(蔣藍供圖)
今年3月下旬,我再來時,就經歷了與秋季迥然不同的另一番洗禮。金川被譽為阿壩的江南,地處青藏高原東部邊緣、大雪山支脈和邛崍山支脈之間,是一個多民族聚居區。高原河谷地帶冬季不降雪,三月的温煦之風,比成都還要高几度。一百多里長的大金川河谷,110萬株梨樹在一夜之間一呼萬應,它們把久違的白雪舉了起來,與山巔處的冰川融為一體。鋼藍色的天宇把梨花和雪山襯得格外純淨。因為梨花比山巔的積雪顯得更為寬厚與耀眼,在碧綠的河流映照下,以天真、無垢的素白照耀和守護着這仙境般的生活。透過波濤起伏的花海,我估計金秋的果實色澤一定比這無垠的香雪海還要壯觀,尤其是那些笑得比梨花還要燦爛的勤勞人民。
金川河兩岸的河谷相當開闊,河流的每一次轉彎,就會甩出一個巨大的弧形壩子,那裏往往是梨樹與山地達成詩意空間的理想地帶。一百里盛大的花海,盛大到浩蕩,花如同碩大的旋渦一般在匯聚,在奔騰,在翻滾,在向坡地湧動而上。這裏只有一種色彩:潔白;這裏唯有一種味道:清香。在層累而上的浪濤之間,一幢又一幢的建築錯落其間,香雪海之波偶爾會被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碉樓抑制住,讓花不致於逸出太遠,找不到回家的路。我走入這樣的村莊,為了迎接大地的春色,梨花用一萬根、十萬根、一百萬根蜿蜒的梨樹枝以及地上的花影,在空氣裏掬住了一絲絲暖意,讓萬古奔流的碧綠河水,成為了自己的樹葉。
金川縣梨花(蔣藍供圖)
慶寧鄉梨花大道旁的古梨樹園裏,8棵300歲以上的古梨樹花開正盛。每棵樹根部都刷了白石灰,上面掛有專屬的“身份證”,標寫着樹名、樹齡、保護級別等信息。它們代表着全縣180多株樹齡在300年以上的古梨樹,成為人們膜拜的象徵。這些大樹彼此靠近,又彼此保持距離,就像一個個靜謐的夢。樹下,幾位老媽媽在出賣自己的產品:雪梨膏。我買了2瓶,立即就吃了幾口。嘴裏的甜,是春天與秋天歃血為盟的味道,也是古老先民為季節創造的生活狂歡,它依然浸透這片土地的記憶、力量和想象。讓春天變得華麗並不困難,但要讓春天與多民族的人們的性情合拍,與這裏的建築合律,與這裏的地望相諧,醖釀出一曲雄健、高敞、熾熱的大美金川,就像大海的血是藍色的一樣,我以為,金川的血是白色的。那麼倒映在大金川水裏的花影,煥發萬千光流與暗香,終會被大渡河帶向世界。
我們來到河西鄉楊家灣村。這裏的雪梨膏生產線正有序運作,成品雪梨膏通過線上線下銷往全國。金川先後培育了雪梨深加工龍頭企業多家,研發製作雪梨膏、雪梨糖、雪梨飲品、雪梨烘烤片、雪梨酒等雪梨製品,培育創立了“金川雪梨膏”區域公共品牌。幸福與喜悦,陽光與梨花,構成了這裏生活的全部。這是春天的梨花,正舉芬芳的酒杯,晶瑩的酒杯裏,已是金川的全部世界。
我登上著名的神仙包,相傳這裏有成吉思汗的墓。那裏有不少遊客在林間休息、拍攝,我注意到一個小女孩,媽媽在路邊小攤上忙於生意,她坐在一塊石頭上發呆。不透明的花瓣,陽光一般灑滿了她的全身,她吃了好些花瓣!她慢慢咀嚼,抬起頭,痴痴地望着鈷藍色的天空。呵呵,我想起了法國哲學家加斯東巴士拉提到的一個觀點,那就是一個人可以從水裏提取火焰取暖。這個吞食花瓣的女孩,作為生活中的真實場景,現在,花瓣演變成了一種無心的舉措,玉色的花一定為她打開了一個奇妙的甜蜜世界。遠方的山峯上的積雪與岩石,在陽光下閃耀鷹翅的顏色,與眼前的梨花完成了層壘的同構,並在一個女孩的眼裏達成了和解。她,像梨花一樣笑着,我彷彿看到了遠方的神殿。然後,再望一眼山腳下的花海與房舍。透明的天空與白色的火焰,讓金川的時光顯得無限而透明。
所以,最純粹的美並不玄奧,美從來就是律動而透明的;洗骨伐髓直至飄升,而它的背景一定是沒有被淆亂的春季。再往上,一定有一雙眸子俯瞰這一切。而那生生不息的、匿身於茫茫香雪海深處的人們,又有誰能夠説出他們的想象呢?是的,我目睹了一種焚燒的靜謐——白焰無風自擺,在寬得令人失去比喻的大地上,火焰深處的愛,是否能夠回望靈魂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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