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歷史文化名城已經退到底線,再退就真的徒有虛名了

有些歷史文化名城已經退到底線,再退就真的徒有虛名了

中國科學院院士、同濟大學建築學教授常青

文/ 龔丹韻

在同濟大學創辦了國內第一個歷史建築保護工程專業,曾主持上海外灘源、外灘、東外灘等地段再生規劃與設計項目,如今又擔任浦東新區鄉村建設總顧問,在上海呈現給世人的樣貌與風情背後,凝結着常青與他的團隊的智慧和汗水。

在常青眼中,建築很普通:它是一個為人服務的空間;建築也很複雜:它不是恣意發揮的藝術,而是科學與藝術、技術與文化的結晶,背後有風土人情、文化習俗、經濟社會、生活方式等一整套文明體系。

有專家提出了“後名城時代”的詰問和反思

常青出生於古都西安的書香門第。祖母的父親祿世純為晚清拔貢,也是陝西有名的書法家。

幼時記憶裏,每晚入睡前,祖母都會念線裝古書給他聽。懵懂中,對歷史與傳統的興趣已種在心底。

常青從小喜歡美術和音樂。恢復高考後,母親參照同事的建議,讓他找一個藝術與工科結合緊密的專業,那就是建築學。

他從國內建築老八校之一的西安冶金建築學院建築系畢業,又去中國科學院讀研究生。在北京,他有機會選修任繼愈的哲學史課;聆聽梁漱溟、湯一介、張岱年、杜維明等文化大家的演講;跟隨導師張馭寰在長城沿線、大江南北和戈壁荒漠考察古代建築;拜教過吳良鏞、汪坦、周卜頤等學界翹楚;得到過杜仙洲、徐伯安和郭黛姮等名家點撥。還有單士元親自帶他調查故宮武英殿,劉致平病榻上贈書……

有些歷史文化名城已經退到底線,再退就真的徒有虛名了

西安一景

1986年,郭湖生在南京工學院開設國內第一個東西方建築比較研究專題,招收博士生。這在當時成為文化事件,甚至連外媒都做了報道。

常青一直對這個專題感興趣,放棄留在中科院工作的機會,帶着一卷鋪蓋、兩箱書,“南漂”攻博。朋友們認為他放棄北京户口和工作,簡直“傻帽”。可在他心中,更願意為志趣而活。

1991年初,他來到同濟大學跟隨羅小未做博士後研究,後留校任教29載。

他説,人生有限,學海無涯。劉敦楨和梁思成所代表的第一代建築史家開拓了一片廣闊領域,影響着一代又一代後學,這才有了今天一點一滴的進展。

解放週末:新世紀初,您在同濟大學創辦了國內第一個“歷史建築保護工程”專業和“歷史環境再生”學科,似乎頗有完成建築先輩願景的含義。

常青:當時的一個背景是,20世紀末的中國進入經濟快速發展期,城鄉改造時大拆大建,傳統與現代、保護與發展的矛盾日益凸顯。作為文明古國,再不留點生存空間給城鄉文化遺產,一切都太晚了。做好這件事,首要的是培養專門人才。

但是,歷史建築保護工程的專業性極強,需要跨學科合作,不是喊幾句充滿情懷的口號就能做好的。在中國,一定要創立這個專業,而上海是中國經濟快速發展的城市,在上海首創很合適。如今,同濟大學的這個專業仍然走在國內最前列。

解放週末:您還提倡,歷史環境不能片面地只談保護,它就像有機的生命體,也要活化和進化,繼而提出“再生”這個概念。“再生”與近些年流行的“更新”,有什麼區別?

常青:“更新”,有除舊佈新或新陳代謝的意思。對於泛指的舊區、棚户區,改造或更新勢在必行,但對歷史保護對象就要慎用,易被誤解或濫用。

“再生”,主要指修舊利廢和活化復興,與廣義的改造、更新可能導致的大拆大建界限分明。談歷史建成環境的未來,“再生”這個詞似乎更適用。

21世紀以來,北京的798電子工業區、上海的新天地石庫門和外灘源、深圳的華僑城創意園區等,都可以看作再生的案例。

但前些年,一些地方將城市更新泛化。某些歷史文化名城,以“更新”的名義大範圍拆舊建新,喪失歷史風貌和特色。有專家提出了“後名城時代”的詰問和反思。有些歷史文化名城已經退到僅保留兩條歷史文化街區的底線,再退就真的徒有虛名了。

解放週末:上海在保護與再生方面做得如何?

常青:相比之下,上海經驗是比較穩妥的一種探索,已經影響到國內一、二線城市。

在上海,除了文物保護單位“雷打不動”,城區12片、郊區32片歷史文化風貌區均受到地方法規保護,64條歷史風貌街道永不拓寬,優秀歷史建築還細分為四類。

不僅如此,上海對歷史文化風貌區、優秀歷史建築的街區和室內,也留有嚴格管控下的更新餘地,這些都體現了再生的內涵。

有些歷史文化名城已經退到底線,再退就真的徒有虛名了

上海夢花街 傅鼎 攝

解放週末:建築屬於工科,但聽説您一直在用語言人類學的方言區劃方法進行相關研究?

常青:我們借用人類學“譜系”的概念,從建築學角度做最基礎的工作——城鄉風土建築譜系的基質分類和圖譜繪製。這是一個前人尚未系統做過的開拓性研究領域。

建築和地域文化特徵關聯緊密,研究歷史風貌,方言是很好的線索與切入點。比如當地建築工匠的口訣,對某些材料或工藝的方言稱謂,其背後是中國千年來的地理遷徙、人口流動、文化軌跡等。

這項研究的目的,是為未來歷史環境的保護與再生,提供參照系和樣本指南。目前我們已經用3年時間對“東南區域”的江南贛語、徽語和吳語方言區內風土建築譜系做了系列比較研究。

解放週末:上海屬於哪個風土建築譜系?

常青:上海傳統上民系方言被歸為“吳語方言區—太湖片—蘇滬嘉小片”,具有江左(江東)地域文化特質,其風土建築譜系亦可歸為蘇州“香山幫”的衍生支系。

建築反映的是人的生活,不能把江南文化風貌符號化

2019年,常青受聘為浦東新區鄉村建設總顧問,惠南鎮海沈村是第一個實驗項目。經歷新冠肺炎疫情,工作仍在繼續。

比起常青此前的工作,這個小村落似乎並不起眼。

他曾為珠海陳芳故居修舊如舊、補新以新。這片粵系風土聚落中典型的大屋宅院羣得以升格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他曾為杭州長河古鎮的來氏聚落進行再生規劃設計,提出“延續地誌、保持地脈、保留地標”。地段控制性詳規由此大幅修正,該聚落成為杭州十大歷史街區之一,獲得國際設計獎項。

2004年,常青主持設計上海市最大單個援藏項目——日喀則桑珠孜宗宮復原工程。工程難度極大,他率團隊八上青藏高原,歷時6年完成任務,多次榮獲國內外大獎。

此外,還有金澤古鎮、寧波月湖西區、海口騎樓老街等項目。和這些地方相比,海沈村究竟有何特別呢?

常青的回答是“風土再生”:上海鄉村聚落,要在當代演進中形成自己的特質,探索一條既保留滬上水鄉文化基因,又適應大都市生活的再生之路。

正如常青團隊的同濟大學副教授王紅軍所説,跑遍全國鄉村項目,第一次遇到地鐵線路直達的村落。地處上海大都市圈裏的鄉村,與一般的傳統村落很不一樣。

解放週末:上海作為國際大都市,在這裏做鄉村項目,您覺得有何特點?

常青:改革開放以來,上海的鄉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上海的城鎮化率已達90%左右,比全國平均指標高出50%以上,接近國際水平的上限。農家在宅基地上翻建改造,原汁原味的農舍保留無多。

也正因如此,迄今上海的國家歷史文化名鎮、名村只評上了13處,被認定為國家級傳統村落的只有5個,與同為吳語方言區的江浙一帶傳統村落不可比擬。但上海仍然有探索的價值。

解放週末:具體到海沈村,情況怎麼樣?

常青:我們團隊介入海沈村一年多,恰逢疫情,但當地政府效率極高,投入很大熱情,進度之快令人驚歎。目前已完成了一所村委辦公大院、一處廊橋、幾條田間棧道的設計和施工,各方反饋還不錯。我們也正在摸索經驗,爭取再做幾個項目。主要的願景,是希望找到適應上海鄉建的設計方法和實施途徑,而不只是推出建築師的“作品秀”。

傳統村落是一個動態系統。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建築的工藝特色與地方氣候、材料、土壤有關,也與地域文化有關,由此形成對應的建築材料、工匠手藝、建造體系等。

海沈村有些20世紀80年代以後的建造手法,今天看來依然精美,是村落的文化歷史,也是村落的風貌之一。年代久遠並不代表都有價值,現代房屋也並非全都毫無保留價值。我們不但看建築,更要看其背後的文化和社會變遷,不同時代有不同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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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沈村

解放週末:照此來看,目前鄉村振興中,盲目套用過去“粉牆黛瓦”的江南設計模板,是否也是另一種千篇一律、千村一面?

常青:建築反映人的生活。不能把江南文化風貌符號化、概念化。鄉村風貌整治、景觀體系提升,並不是屋頂一律仿古或牆壁全部刷白就能達成,只圖外表復舊,忽視內部創新,那可能會丟失建築對現實生活真誠的反映。

解放週末:上海鄉村的建築風貌,從專業角度來看,究竟有哪些可辨識的特點?

常青:舊時上海的鄉村傳統聚落,多以凹式三合院和絞圈式天井四合院為基本構成單元。建築多為穿鬥—抬梁的混合式結構。單體建築除了懸山和硬山頂,黛瓦粉牆,側牆多見觀音兜封山,間或有徽式馬頭牆。尤其是四坡頂的“落厙屋”,屋脊曲率頗大,可看作上海鄉村農舍的經典縮影。

20世紀80年代馮紀忠先生領銜設計的松江方塔園“何陋軒”,便是以“落厙屋”為創作原型,卻以現代建築方式進行表達,成為超越時代的經典。

解放週末:上海鄉村正在走出農耕語境,它的當代風貌又是什麼?

常青:走出農耕語境的鄉土,其建築風貌可分幾種。

一為20世紀80-90年代留下來的翻建傳統農舍,以灰瓦坡頂及水泥砂漿抹面牆體、鋁合金門窗、簡化的捲曲脊飾等為顯著特徵;

二為新世紀前後上海歐陸風格流行時期廉價模仿的洋樓,彩色機瓦坡頂、瓷磚裝飾牆面、不鏽鋼門窗及護欄等特徵給人留下印象;

三為近年來一些專業建築師設計的新風土建築,在材料、工藝和審美上更具現代感,已接近較高品質的城鎮建築。

解放週末:如果不否定這些新風土“農舍”,不強迫一律回到“粉牆黛瓦”,那麼上海鄉村的風貌修復、景觀提升究竟該怎麼做?

常青:如此複雜多樣的時空演進背景下,上海的鄉村設計探索必須區分對象,聚焦問題,服務需求,量體裁衣。譬如,是農家自用,還是租賃或打造民宿用?是居住社區,還是觀光景區?抑或二者的混合體?

建成遺產類的傳統聚落,必須以法律、法規和專項導則為約束。平移或新建類的鄉村聚落,還是應該與城市建築有所區分,以免造成城與鄉在建築景觀風貌上的趨同。可以從地景、尺度、肌理和場所感等方面着手,讓鄉村建築儘可能體現鄉村風貌特徵,與水鄉景觀、田園風光相契合。

上海的鄉村再生設計方興未艾,如何做出引領全國的新風土聚落示範樣板,對我們建成環境設計界既是機遇更是挑戰。建議讓更多高水平、個性化、有志於塑造大地景觀的鄉村建築師參與到風土再生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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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浦區蔡浜村

建築如果只是大型雕塑,它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常青至今記得當年初到同濟大學時的感覺:彷彿到了一處新天地。

工商城市背景,國際化舞台,開明務實的風氣,與過去學習、生活過的三大古都氣質不同。同濟建築學也是當時中國唯一的現代派建築教育策源地。

在這個高度國際化的學術環境裏,近30年來,他的專業思路和實踐探索不斷拓展,從古代的絲路建築延伸到近代的外灘建築;從西方理論的批判性認知到本土問題的適應性應對;從建築遺產的保護到歷史環境的再生,“專業理念和方法上,我從單一趨同變為多元融合”,常青説。

這是嚴謹求精的學院派與開放求變的現代派,兩種教育理念及各自優勢對他的成長起到的綜合作用。

也是上海這座城市開放、包容、創新的註腳。

解放週末:多年前,您曾主持過上海外灘源、外灘、東外灘等再生項目。今天來看,有什麼感想?

常青:外灘一直是我們團隊重點研究的對象之一。

我們曾系統梳理了外灘源的歷史場所形態及價值;先後做了聯合教堂和黃浦區游泳館(原划船俱樂部)修復和再生設計方案;提出完整保留和修繕圓明園路、虎丘路歷史街廓建築,更新其街內空間,改良外灘源步行系統,將跨蘇州河機動車交通移往地下等首輪構想。

今天回過頭看,它們成為後來各種設計方案發展的基礎,十幾載光陰過後,大多付諸實現。

主持“東外灘”,即楊浦濱江工業遺產地段再生概念規劃設計時,我們團隊提出內移防洪堤、重塑親水岸、培植綠化、活化工業遺產、帶動街區再生。當時已影響到政府決策和日後進展,只可惜那時還不具備整體實施條件。

此後10多年,楊浦濱江風貌在多方參與下初具成效。如今,同濟大學章明團隊所做的楊浦濱江景觀帶設計已然成為一個樣板。我感到非常欣慰。

解放週末:您曾説,自己做研究特別關注原型,這是為什麼?

常青:我喜歡探究一個東西的初始狀態是什麼,如何發生、演變,直到今天如何轉化。有強大生命力的造物,往往因為它有文化基因,也就是説,它有歷史上的原型。

比如塔,是紀念物、標誌物。它的象徵性和文化內涵非常鮮明。經過研究我才知道,歷史上,塔的原型其實是一根豎杆,立個紀念性標識,這是它最初的用途和意義。

貝聿銘為盧浮宮廣場做設計時,為什麼選擇金字塔這個方案?他説,人類各個文明的建築原型中幾乎都有金字塔,即平地起四坡的原始性建築,希臘、印度、中國、瑪雅都有,金字塔形是最佳選擇。金字塔的標識意義、歷史內涵之強,正是來自原型的力量。

建築講究塑形,藝術也講究塑形。塑形是什麼呢?自從有了文明、文化,人類就想要為之塑形。原型往往是幾何體,比如原始部落的圖騰、符號、掩體,許多原型都是幾何體,或方、或圓、或三角的面和體。金字塔是四稜錐的幾何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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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浮宮廣場

解放週末:以歷史的眼光看,文明演變至今,建築設計還會有革命性突破嗎?

常青:在數字技術出現之前,建築師畫不出、更造不出離奇的角度、線條、界面和空間。現在有了數字技術,一切奇特造型似乎都可以通過數字技術虛擬生成,從而實現。

解放週末:但是人沒有變,建築還得符合人的習慣。

常青:對。變形是目的嗎?當然不是。儘管如今各種沒想過、沒見過的造型都會出現,但不代表這就是建築追求的未來。我們不是以變形程度作為價值判斷的標準的。

解放週末:那麼,建築的好與壞、美與醜,有沒有判斷標準?

常青:貝聿銘先生來同濟大學演講時曾説:“建築是最高最難的藝術。”

建築需要耗費大量資源,滿足堅固、耐久、便利、經濟等基本需求,比純藝術創作難度高多了,是一種不能任意發揮的藝術創作。一個建築師,如果缺乏體觸性經驗,只有藝術想象,其設計的品質、使用者的舒適度或許難以保障。

再説藝術審美,也沒有統一答案。藝術角度的、工程師角度的、使用者角度的,彼此博弈,最後取一個相對能達成共識的評價,或許更合適一些。

當代社會,人們對建築的訴求愈來愈多樣化,也促使建築的價值標準愈來愈多元化。中國現階段最需要的,或許是像印度查爾斯·科里亞那樣,既做地標性“高大上”設計,又做改善貧民窟的安居設計;既堅守本土傳統精華,又批判地吸收西方建築“現代性”變異的建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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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聿銘的現代風格建築作品代表作之一,位於北京的香山飯店

解放週末:視覺時代,為了吸引眼球和流量,藝術造型似乎壓過了功能需求。如何遏制建築師以城市為畫布,突出自我的藝術創作衝動?

常青:這幾乎是建築學的一個永恆話題。有人説,創造性工作的最高境界必然是“藝術和科學的聯姻”。

科學崇尚合理,可被驗證,符合規律性、必然性。但藝術追求自由,個性張揚,無拘無束,總想挑戰必然性。人的天性,就是想突破必然的界限。但是當你把看似矛盾的兩者有機融合,那才是最高境界,才能做出真正一流的精品。

解放週末:多年實踐經驗中,您心中的理想建築是什麼樣的?

常青:在變與不變之間,正常與反常之間。建築説到底是實用的藝術,這個宗旨不會變。

永遠不變的是:為人服務的建築空間,首先是個容器。對於外實內空的容器,老子説: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一個器皿挖空後才能盛放東西,才真正有用。建築如果只是大型雕塑,實用價值微不足道,那它還有普遍存在的必要嗎?一個城市,這樣的建築雕塑有一座已經足夠。

對世界、對自然、對人類社會的高度概括,古代智者已然道盡。

(刊於2021年2月19日解放日報解放週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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