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波斯語課》:近乎荒誕的情節,以及二十罐肉罐頭的約定

由 納喇曉枝 發佈於 休閒

“那你何必帶着我?”

“你還記得20罐肉罐頭的賭約嗎?我可不想輸。”

德國軍官科赫面對猶太囚犯吉爾斯的疑問如此回答。然後他微笑着轉身告別,踏上他夢想已久的德黑蘭之旅,留下了一臉茫然的吉爾斯。


在我看來,電影《波斯語課》裏這個近乎荒誕的故事,隨着兩個人的安全逃離而就此結束,至於兩個人的結局,應該交給命運審判。

猶太人吉爾斯1942年在法國被德國人抓捕,即將處決時謊稱自己不是猶太人,而是波斯人,名字叫“雷扎”,從而逃過一劫。他很快被送集中營的德國軍官科赫面前,科赫要讓他教波斯語,因為他夢想戰爭結束後能到他兄弟所在的城市德黑蘭,開一家德國餐館。


而對波斯語一竅不通的吉爾斯如何應對呢?他居然用了700多天時間,生生創造了一門嶄新的語言,並且教會了科赫,兩人可以順利交流,甚至譜寫詩歌。劇情的張力就在於吉爾斯創造的“波斯語”能否被科赫識破,一旦識破,後果就只有一個,立即被處死。

這個懸念從始至終都存在,緊緊揪着觀眾的心。其實這個故事從邏輯上講很難自圓其説,一個人在有限的時間內創造一門無中生有的語言已經無比艱難了,還能不被發現這是假的波斯語,那更是近乎不可能了。當然你可以説是在對生命渴望和對同胞深愛的情感下,激發了吉爾斯的靈感和潛能,完成了如此艱難的任務。


從另一個角度來講,為什麼德國軍官科赫沒有發現這其中有假呢?彼時,德國已經完全佔領法國,在法國生活的波斯人應該有一定數量,隨便找一個對質一下並不難,真假也就清楚了。在集中營裏,囚犯們知道實情的怕是也不在少數,吉爾斯更是對那個醫生説出了實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護着這個謊言。這一點從兄弟兩人的哥哥毫不猶豫除掉那個波斯籍英國飛行員就可以得到驗證。

其實,集中營裏的德國軍官也有人能看出來吉爾斯其實不是波斯人,更不會波斯語,並且反映到科赫那裏,科赫依然不為所動,甚至科赫的上司都點出來有人因此打小報告,科赫還是選擇相信吉爾斯就是波斯人“雷扎”。


邏輯上很難講通,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這正是這部電影的用意所在。人們要思索,這究竟是為什麼。科赫也許早就懷疑吉爾斯了,在那次軍官聚會時,甚至出手揍了他,但後來還是選擇相信吉爾斯。

其實他不是相信吉爾斯,而是為了相信而相信,一種自欺欺人的相信。因為他根本不喜歡戰爭,厭惡當下的環境,到處充斥着死亡和欺辱,德國軍官內部也是爾虞我詐。他在滅絕人性的戰爭下,給自己留下一片淨土,給自己留下一點希望,他要到兄弟那裏,也就是波斯,去開個餐館,一個不能再普通的理想。當這種願望越來越強烈,所有接近這種願望或者有助於實現這種願望的事情,他在主觀上都願意選擇相信。


在他看來,一旦選擇不相信吉爾斯,那麼離他的願望又遠了一步,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於是從相識到了解、懷疑、熟悉,科赫對吉爾斯的看法也在發生着改變,甚至後來為了吉爾斯,將槍口對準另一位德國軍官。

是的,科赫只是一個普通的德國人,在戰爭開始前,生活困苦,為了能填飽肚子,才選擇當廚師。在大街上看見身着帥氣軍裝、瀟灑抽煙的軍官,便加入了他們。當戰爭來臨,他和其他人一樣,被歷史的洪流裹挾着,難得左右自己的人生。而他的兄弟,也就是被他的上司稱為不愛國的人,早早便離開了,到德黑蘭遠離戰爭,安靜生活。他知道後,便給自己許下那個願望。


納粹臭名昭著、罪惡滔天,早已被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這一點毋庸置疑。但這個羣體也是由一個一個人組成的,除了極少數戰爭惡魔外,絕大多數都是和科赫一樣的普通人,在戰爭來臨前興致勃勃,在戰爭中逐漸產生厭惡,一邊手沾鮮血,一邊許下願望。這些願望,就是民心所向,它可以衰減戰爭機器的思想動力,可以讓人們逐漸迴歸人性,可以讓人們反思戰爭和生活哪個更美好。


這部影片還是很沉重的,猶太人命如草芥,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奪去生命、鞭撻、折磨、羞辱,甚至沒有任何原因,只因為你生來是猶太人。


吉爾斯用猶太囚犯的名字作為詞根,創造出了2840個單詞,每個單詞就是一個鮮活的生命,當影片結局,吉爾斯説出同胞的名字,真的宛如一場追悼。他們都死了,連名字也沒有留下,在屏幕前的你是否也陪同吉爾斯淚流滿面呢?


作者:趙冠民,入骨影評團隊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