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44年,她是這樣守候故宮的

“煥五彩之輝煌,作九重之嚴密”。2020年,恢弘的紫禁城迎來600歲生日。600年間,這個皇家宮殿見證了歷史的演進、時代的更迭,歷經了風雨滄桑,也得到了精心的守護。而這背後,正是無數傳統文化保護者和繼承者的舉託,他們令這個深宮大院釋放出越來越年輕的活力,為百姓奉獻了愈加豐厚的精神財富。
入宮44年,她是這樣守候故宮的

9月10日,故宮博物院午門,“丹宸永固——紫禁城建成六百年”展正式開幕。在時間與空間、變化與永恆中,一件件文物、藏品彷彿開口言説,將600年來的風雨歷程娓娓道來。

觀展人潮中,一位白髮長者踱步間深情凝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眸中抑制不住驕傲的神采。面對身邊年輕人的詢問請教,她對一磚一木由來的解釋信手拈來,彷彿行走在自家庭院一般。

入宮44年,她是這樣守候故宮的

從“廣闊天地”到“九重之嚴密”

“對我而言,這是和家一樣熟悉的地方。”年近七旬的周蘇琴是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古建築專家,從1976年被分配進故宮博物院工作開始,她的人生便與這硃紅色的宮牆和明黃色的琉璃瓦結下不解之緣。

“煥五彩之輝煌,作九重之嚴密”。這是明永樂年間文淵閣大學士金幼孜在《皇都大一統賦》中對故宮的描述。紫禁城以建築藝術聞名於世,這座世界上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木結構宮殿建築羣,本身就是故宮博物院絕無僅有的“獨特藏品”。但亦因此,故宮要進行不間斷的修繕和修復,才能保持狀態。新中國成立後,在建國初期、1974年、2002年進行了三次大修。

為了1974年開始的那次大修,當時的故宮工程隊對外招聘了300名青年,從北大荒“插隊”返京的周蘇琴正是其中一員。這次大修,瓦工學徒跟隨師傅去故宮小石橋宿舍工地參加新樓建設的施工,油畫工學徒跟隨師傅在神武門等處油飾彩畫工地練習實際操作,木工學徒則由師傅定尺寸掌線,教練操作方法,進行一般性的大木製作安裝。

從“廣闊天地”一頭扎入深宮大院的周蘇琴被分配到了油畫組,報到當天就拎起桶刷跟着師傅去了施工現場,不久就參加了午門大修工程。“當時並沒覺得油漆彩繪有多難,都是程式化操作,師傅讓幹什麼就幹什麼、讓怎麼幹就怎麼幹”。勤勉肯幹的周蘇琴得到了師傅們的賞識,都願意多教她本事,她也慢慢地瞭解到這座皇家建築的工藝技術繁複細緻且極其精確,傾注了太多工匠的心血,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是匠心凝聚。

在故宮工程隊幹了3年後,周蘇琴先後調到故宮研究室和古建部工作,其間參與了《紫禁城宮殿》《國寶》等著作的編輯出版,並有機會和朱家溍、於倬雲、萬依等老一輩故宮人,跟在老先生們身邊,口傳心授學習知識。幾十年裏,她攀爬過堆滿百年塵土的樑架屋頂測繪勘察,埋首於浩瀚的歷史檔案中整理研究,從最初的一名回城油畫工成長為古建保護專家。如今再回首,和老先生們交往的樁樁件件歷歷在目,在這些鴻儒大家身上,周蘇琴感佩最深的不僅是“一輩子就心無旁騖地做這麼一件事”,更打動人的還有他們身上中華文化傳承的擔當,“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好這座城,為今人和後世留下寶貴的文化遺產”。

入宮44年,她是這樣守候故宮的

我們的國力更強了,對修繕細節也更為講究

在午門正樓展廳入口,周蘇琴遇到了故宮博物院古建部副研究館員、策展人張傑。那一聲聲“周老師”和共享成功喜悦的笑臉,讓人們看到了傳統的模樣。

2004年,周蘇琴任職古建部副主任,繼續故宮古建築保護研究工作。同年,22歲的大學畢業生張傑進入故宮博物院,和52歲的周蘇琴成為同事。也就在那一年,她們的生命因為故宮內的一處宮殿有了更深的交集。

2002年故宮開啓“世紀大修”,試圖用傳統的工藝和材料,輔以現代科學技術,再現故宮建築的輝煌壯麗。這次持續至今的大修選擇了位於內廷西路的武英殿作為試點。

人有生老病死,建築也有衰老的一天。進入新世紀的武英殿年久失修,琉璃瓦大面積剝落,彩繪殘破,到了“不救則亡”的地步。除了搶救古建築,武英殿的整修工程還肩負着另外一個重要使命,那就是為已經全面啓動的故宮大修找出一條科學修繕、使用和管理的道路。

為儘可能多地掌握關於武英殿的歷史細節,周蘇琴帶着張傑一頭扎進第一歷史檔案館。周蘇琴專攻故宮建築年代鑑定,曾輔助於倬雲先生編輯出版《紫禁城宮殿》,跟着朱家溍先生編過《國寶》,和萬依先生編輯出版《故宮辭典》,並參與籌建過故宮博物院網站。就像當年老先生們毫不吝嗇地將平生所學傾囊相授一樣,周蘇琴將自己成熟的檔案文獻、現場勘查、法式分析相結合的研究方法教授給了年輕的故宮人。

張傑至今仍記得第一次觸摸到歷史檔案原件時的感覺:“心情激動而微妙”。就這樣,她幾乎天天泡在檔案館裏,兩三年的時間裏完全沉浸在史料檔案中,為後來的古建研究吸收了充足的養分。

為期兩年多的武英殿工程解決了一系列的難題,為整個故宮大修積累了經驗,周蘇琴和故宮同人主持完成的修繕工程報告也為後來的故宮古建修繕立下了規範:修繕的每一道工序都要詳細記錄並公開出版修繕報告,每一件文物都要用原工藝、原材料、原技術進行復原。

某種意義上説,幾十年來故宮古建築保護和傳承所遇到的問題,不僅僅是工藝與技術,還有應該以什麼樣的理念對待中華傳統文化和人類文化遺產的問題。上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受限於當時的經濟實力和文保觀念,古建修繕不大。“到了這次大修的時候,我們的國力更強,現代科技手段的運用也越來越多,更多的故宮古建築得到了維修保護。”武英殿修繕工程成為周蘇琴和張傑共同記憶中最難忘的一頁。在她們看來,藴藏在“手藝”之上的對古建築本身的敬畏和熱愛,更應當被銘記。

入宮44年,她是這樣守候故宮的

故宮的價值:早已不限於硃紅高牆內的宮闕亭台

“剛進故宮的時候直頭疼,想着什麼時候才能把這些宮殿名都記住。後來不到一年時間,所有宮門、殿名都瞭然於心了。”周蘇琴説。

同樣,張傑一開始要到別的部門辦事,臨出辦公室前還得先看一下故宮平面圖,現在一説去哪個建築,腦子裏立馬就能浮現出最佳出行方案。

如果説“故宮人”有什麼共通點,那就是一輩子只愛一個地方——故宮,一輩子只做了一件事——守護故宮。

在這片600歲的古建築羣間,歲月成碑。給三位故宮大家做過助手的周蘇琴感觸良多,“老先生們學養深厚,從舊時代走來卻從不保守,有着最開闊的胸襟。他們既以最古老的師徒方式對知識和經驗精準傳承,又開創了科學保護文物建築的道路。雖然一代代人的名字變了,一絲不苟的工匠精神沒變,保護文物建築的初心沒變”。故宮人和紫禁城相互滋養着。一代代守護者讓年老的故宮如老樹般不斷抽出新枝,而當他們逐漸年老時,又能繼續温養新人。

“我到故宮的時候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在這兒幹一輩子。”身處故宮博物院這樣一個體制內單位,張傑早早就能預見到自己未來幾十年的生活,但她依然選擇了沿着這樣的軌跡前行,那就是甘願捨棄外界繁華,日復一日地與寂寞相伴、守護故宮。因為她親眼目睹了很多老故宮人退休以後,還是孜孜以求熱情不減,一切圍繞着故宮甘心奉獻。“這都源自一種強烈的歸屬感,是其他任何一切無法替代的。”她説。

在一代代故宮古建人的努力下,故宮古建築羣煥發新的生機。周蘇琴和張傑也共同見證了故宮作為保護和傳承人類文明的重要殿堂,成為連接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橋樑。如今,故宮的價值早已不限於硃紅高牆內的宮闕亭台,有形的故宮成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中外文化交流的場所和見證者;無形的故宮延續着中華歷史文脈,承載着國家記憶,彰顯着中華文化實力。

小康社會是我們要追求和實現的幸福目標,文化小康則是全面小康的重要組成部分。近年“故宮熱”愈演愈烈,背後是無數傳統文化保護者和繼承者的舉託。和許多前賢一樣,退休多年的周蘇琴依然在為守護故宮努力,精力集中在《明清宮廷建築大事史料長編》清代部分的編著工作。張傑則希望有更多人關注古建築研究和保護,從而珍愛和尊重文化遺產。

紫禁城600年不衰,都是一代代故宮人的守候。他們每個人只是故宮眾多守護者中的微小部分,卻足以讓人感受到一份對於故宮、對於中華文化實實在在的敬與愛。

記者:王慧峯

攝影:齊波

編輯:莫愁

【來源:人民政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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