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一刻:老狼和拉布拉多犬
馬臉老漢大清早在兩個狗籠,萬年青園之間,尋尋覓覓左看右看,不一會兒,老漢來到我面前對我説,哎呀,新買的皮鞋被狗叼走,只剩下一隻,這還咋讓我穿呢?那可是我花100大洋買的!原來昨夜老漢放在屋子外面晾皮鞋,晚上沒有收,被院子夜遊神——兩隻狗狗老狼和黑子趕個正着 ,可爽了老狼和黑子,但是傷了老漢那顆純真無邪善爛漫的心,你説人家老漢掙錢容易嗎?老狼和黑子你們還偷笑!
2014年冬天,那會兒我還在北京當保安,某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上班這來了一個馬臉般窄長,背像彩虹一樣彎的老漢,他騎來的三輪車上還帶着鍋碗瓢盆勺,箱子天線飲水機,設備齊全,但是老漢把東西都放在院子裏了。當天晚上老漢的書包枱燈衣服慘遭老狼和黑子的三光政策。不料老漢沒吸取教訓好好安置行李,這不昨夜又東窗事發,老狼和黑子又像100年前八國聯軍出動北京搶清政府一樣對待老漢,大清早我們隊值夜班的從院子撿回來好幾個盆子勺子還有一包衣服。
黑子是一隻純黑色,短毛,機靈的拉布拉多犬,這名字是我用就地取材法取的,不過介紹我來當保安的同學給取的名字叫嘟嘟,小班長取的名字叫多多,抱黑子來的那個高層管它叫虎子。大家還真是各抒己見,自己拿的二胡自己拉,自己抱的吉他自己彈。
火眼金睛
黑子愛好是叼東西,比如你晚上在院子晾衣服了,那你明天就直接去狗籠子找吧,一找一個準。晚上你在外面晾鞋忘收,那你就等着換新鞋吧,因為黑子往往會給你留下愛的牙印與爪子的按摩,直接幫你辦理報廢。如果你在喝一瓶飲料,恰巧黑子在你跟前,那你就要小心了,因為這貨最愛叼飲料瓶,比小年輕愛打遊戲還要樂此不疲,可能會直接跳起來奪走你手中的飲料瓶,什麼?你還沒喝完?黑子才不管你喝沒喝完!
黑子的大兄弟老狼是一隻老的有點跑不動的狼狗,黑子常年鎮守西邊門口,而老狼常年鎮守在院子東北的院牆下,聽説老狼以前是警犬,也不知道被帶到單位多長時間了。老狼比黑子老實多了,有時候白天忘了關它進籠子,老狼就在外面温暖處懶洋洋地曬太陽,不會去撲咬來來往往的辦公人員。這貨的大丁丁常常勃起,像一根大塊火腿腸,由於單位下班就會放狗,所以我常常看到快樂奔跑的老狼和他家產的“滑翔機”,我和李道士一致嘆道,這傢伙肯定是個千年老憋啊!
黑子和老狼也算是光棍幫的難兄難弟,我有時候都想着,單位也該給這兩個傢伙,娶兩個老婆,讓丫也兒女繞膝,告別光棍。但是又一想那樣的後果,可能導致單位兩年後成為狗狗莊園,三四世同堂,遂打消了這個想法。
憨實的老狼
我剛到北京那會兒,單位有三隻貓將,沒多久發現只剩兩隻,我對食堂做飯大嬸提到這事,大嬸説,小夥你不知道,原來咱單位有四隻貓,給它們好吃好喝養得肥嘟嘟的,後來不知道在外中了美貓計還是有更好的環境,跑了一隻,前幾天不知道咋回事又跑了一隻,現在就剩下這兩個傢伙維持門面,還不捉老鼠!我説,對對對,我就在宿舍見過好幾次特肥的老鼠亂竄!大嬸説,四隻的時候,它們也不捉。就這樣貓家軍跟清政府一樣,看到外國鬼子打家門口了,也不知道打回去。後來單位買了許多粘鼠板,成功捕獲多隻大頭耗子。在2016年2月,我離開北京時,貓家軍就剩下一個,當了光桿司令。
喵喵喵
我覺得老狼和黑子該去幹幹兼職捉捉耗子,統一貓隊,稱霸單位,不過由於單位每天有許多剩飯骨頭,這兩個貨生活滋潤着呢,抓老鼠?恐怕半個月不餵它們,它們才有這個覺悟吧。
聽班長説這兩隻貨是單位高層龍哥從外面帶回來的,喂兩隻狗的任務一開始是值夜班人員,後來夜班換成一個脾氣古怪的老頭當值,為了避免和老頑童爭吵,班長自己默默接手餵狗。
在北京裏寵物隨處可見,懷裏抱的,地上跑的,車上等的,一般帶出來的都是狗狗。有一回我到鎮上銀行剛下公交車,就遇到兩隻肥壯雪白的薩摩耶,這哥倆目光如炬朝我衝過來,我感覺我像遇到小鬼子包圍的良民,雙腿發抖,內心焦慮,所幸他們對我沒興趣,擦肩而過,也沒有回頭。
還有來單位辦公的年輕人或是大媽,會帶着棕色捲毛,穿着小狗服的泰迪,小傢伙還會一蹦一跳,意思好像是讓主人抱着。我在大門口站崗時,遇到一個帶泰迪的姑娘,泰迪亂跑惹她心煩,就罰泰迪站起來,見此,我剛要拿出手機拍照,泰迪已經腳踏實地了。姑娘可能看我長得帥,所以樂意助人,再次命令泰迪站起來。於是我拍了一張留念。
那憂鬱的眼神
單位曾來過一個高層的老婆,這個40多歲,紅色的捲髮,戴着墨鏡的阿姨稱懷中抱着的泰迪為兒子,據迪媽説,這小傢伙每天喝酸奶,吃狗糧還有核桃,生活滋潤到讓我們月收入只有2000塊的保安感到汗顏。後來聽説北京一些人到40歲孩子才一兩歲,甚至還沒生孩子,許多孤獨夫妻把情感寄託到動物身上了。那個阿姨就是這樣的例子。
相對於那些寵物小精靈,我還是覺得院子裏這兩頭好漢比較有趣,至少有個特大的後院給他們跑,許多晾掛的衣服給他們玩,還不用被閹割,説到這裏有時候我覺得天賦動物生育權,人為閹割實在不人道,畢竟很多人都有性生活,為了計劃生育閹割掉你當太監,你也不願意啊!
平時傍晚都是我和李道士管放狗,早上也是我和李道士管關進籠子,一般到早上,它們玩了一夜疲乏無力會自動鑽進籠子,都不用催促。夏天大清早,常常聽到隔壁的抱怨聲,説是隔壁其實也不過是一間教室大小的宿舍,中間擺一排櫃子隔開,一個單位,兩個陣地,兩個隊長。每當他們晾外面的衣服鞋被兩隻狗叼走時,我們隊的人都會忍不住偷笑,因為一次兩次還容易理解,經常被叼走的話,那他們就是不管好自己東西的笨蛋。
夏天天黑得晚,六點吃完飯,有時候我不想看書,就找五六個飲料瓶去逗這兩條狗玩,一般老狼會離遠遠的不參與,那就只剩下我和黑子玩了。因為黑子喜歡叼飲料瓶,我直接踢飛一個瓶子,它就會迅速去追,追上後叼在嘴裏,然後我再踢飛第二個,它叼着嘴裏的去追,由於只有一張嘴,追到後就捨棄第一個,叼起第二個,我會迅速踢飛第三個瓶子,它再叼着第二個去追,追上就放下第二個叼起第三個。半個小時後,這個踢瓶子游戲就把黑子累得跑不動,然後黑子會窩在一邊看值班留守的女工作人員打羽毛球。
值夜班那傢伙常用石子使勁兒扔出遠遠的,然後黑子會迅猛跑去叼在嘴裏,再跑回來。如果黑子近在眼前,是無法用扔石子逗它的,因為在你彎腰拿石子的時候,黑子會直接衝你手撲去,除非你真敢拿自己一條胳膊當身外之物。
冬天換了一個傻逼胖子在門崗值夜班,這傢伙晚上十點開始上班,但是到12點就偷懶跑到裏間宿舍睡覺。由於這傻逼在半夜翫忽職守,所以黑子常常推開門趁虛而入,來宿舍叼所能叼之物。那會兒我整天愁苦焦慮,晚上睡眠也比較淺,一點聲音就會被吵醒。一夜,睡夢中的我忽然感到有輕微呼吸和走動聲,我急忙起來發現面前的黑子,黑子掉頭就跑,我趕緊去看牀下的棉皮鞋,所幸沒有慘遭黑子毒口!然後我把鞋放在椅子上,並把椅子調過頭,椅背向外,我可不想第二天早上去冰天雪地的外面站崗時沒有棉皮鞋,只能穿着夏天的拖鞋,凍成一個大傻逼。
李道士比我運氣差多了,黑子跟鬼子一樣進屋掃蕩幾次後,把李道士的棉拖鞋,一雙沒怎麼穿的皮鞋都叼走當玩具擺弄,李道士第二天也跟馬臉老漢一樣,在花園與狗籠之間尋尋覓覓,左看右看,連殘骸都沒看到,最後只好放棄。因為李道士皮鞋好幾雙,心胸也開闊,所以不在乎這點破事。
2015年的冬天也的確很冷,我們宿舍十幾年的破舊空調開得罷工了,暖氣一點也熱,不知道哪個天使大姐給我們送了一個小太陽取暖器,但是小太陽取暖器也被開壞了,大寒那兩天北京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在外面站半分鐘臉就被吹得生疼。更糟糕的是,我們的被子還是夏天蓋的薄款,我晚上都是直接穿衣服睡,李道士倒是脱的赤條一身正氣,不懼嚴寒,靠一張薄被度過了冬天。
其實我們也不反對把兩隻狗叫進屋子過夜,畢竟外面真是會把人凍成狗,把狗凍得不如狗,但是黑子這貨太亂來,而老狼壓根就不想進來,於是這兩兄弟晚上商量好在院子裏到處奔跑,甚至跑進辦公樓二樓宿舍樓道轉來轉去。
現在我手機還有幾張黑子在晚上叼着刺蝟的照片,這傻狗也不嫌被扎,被手機閃光燈一照,火眼金睛。老狼很安分地趴在籠子裏,一幅老年痴呆的樣子,只是我離開已經整整一年,不知道這兩個貨還過得好不好,希望他們活得瀟瀟灑灑,再活個四五年,繼續“禍害”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