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我的冰雪記憶

由 高會雲 發佈於 休閒

北京冬奧會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此刻,我在西安東郊的滻灞河邊,遙望着京城的方向,不由想起北京冬天有關冰雪的記憶。

資料圖 王金輝 作圖

孩子小的時候,大都會問母親,我從哪裏來?很多母親往往會説,你嘛,是從河溝裏撿來的。如今,當我們步入中年,如果再問我從哪裏來,其請教的對象便不是母親,而回答的恰恰是你自己。這就如同兒時第一次看到雪花,我們在追逐中看到它一點點在手心中融化,你會發自內心地問:雪花為什麼從天上來?為什麼是六角形的?今天要尋找到答案似乎不是什麼問題,只要在網上一搜,一秒鐘就知道答案。可是,對那樣的標準答案我卻本能地拒絕,因為那會限制我的想象力。

孩子的思維是富於幻想的,也是天然具有創造力的。上小學時,每到冬天,學生們就會在學校的角落裏尋找廢舊的桌椅。注意,我們可不是要學雷鋒把廢舊的桌椅修理成可以使用的,而是把那鐵架子拆解下來,回家砸成單刀或雙刀狀,然後鑲嵌在兩塊木板裏,兩邊再繫上四根粗線繩子。這樣,一雙簡易的冰鞋就算完成了。除此以外,我們還自制了冰車、陀螺等冰上運動器材。至於溜冰場嘛,在郊區有的是魚塘、河溝,那冰面雖然沒有專業的溜冰場那麼講究,可也足以讓我們這些農村娃玩個瀟灑痛快。記得有一次在家門前的小河溝滑冰,那冰面儘管只有兩米多寬二三十米長,可我依然能單腳雙腳交替着滑,甚至還可以來幾個旋轉動作。滑過幾次後,就不免有些得意,恨不得把小夥伴都叫來欣賞一番。有道是樂極生悲。一次,就在我完成了一個單腳旋轉動作後,一個不小心,冰刀撞在一塊裸露的磚頭上,瞬間把我摔得四仰八叉,腦袋轟的一聲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待幾分鐘後醒來,我看了看藍天,又摸了摸後腦勺,有個大包已經明顯凸起了,好在沒有出血。我慢慢起來,走到那塊磚頭前,用冰刀狠狠剁了一下便悻悻地回家了。

相對於冰天而言,雪地似乎更多了些許浪漫,但南方和北方的雪顯然又是不同的。魯迅先生在《雪》中這樣描寫:“江南的雪,可是滋潤美豔之至了;那是還在隱約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極壯健的處子的皮膚。雪野中有血紅的寶珠山茶,白中隱青的單瓣梅花,深黃的磬口的臘梅花;雪下面還有冷綠的雜草。胡(蝴)蝶確乎沒有;蜜蜂是否來採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記不真切了。”而在張賢亮的筆下,“黃土高原的雪綺麗無比。它比南方的雪要顯得高貴、雍容、壯闊、恢宏大度;南方的雪使人感到冬天確實來臨了,北方的雪卻令人想到美麗的春天。雪,才是黃土高原上真正的迎春花。”其實,在我看來,不管哪種形態的雪,都是具體又抽象的,都是以人的心情決定的。

2009年11月,我和女作家胡健等人應邀到西柏坡參加一個紅色散文的頒獎活動。原定下午三點半的高鐵,只需一個多小時就能到達石家莊。孰料,快要檢票時,廣播突然傳來消息,説因為南來的火車晚點,我們這趟車也要晚一個小時發車。無奈,我們只好在聊天中打發時間。交談中,胡健告訴我,她父親胡可年輕時在冀中一帶打過遊擊,後來他結合根據地解放區的土改生活,於1962年創作了話劇和電影《槐樹莊》,她母親胡朋在其中扮演了女主角郭大娘。我對胡健説,咱們這次到西柏坡參加完活動後,可以順便到槐樹莊去看看。胡健説,她也正有此意。我和胡健亦師亦友,有着30年的友誼。在1996年春節前夕,我曾和中國文聯領導到家中探望過胡可胡朋夫婦,兩位老藝術家的謙虛和藹給我留下極深的印象。

下午四點半,火車終於出發了。我打電話給石家莊文聯主席老袁,告訴他一小時後到站,讓他做好接站準備。但我們想得太美了,列車開出20分鐘開始變慢,到了保定後,其速度用牛車形容都是快的。怎麼回事?列車出故障了?這種經歷我遇到過多次,但我們沒有收到列車的廣播通知。我不停地打電話給老袁説:彆着急,我們還要晚點,晚點!誰能想到,這一晚點竟然達3個多小時。到了石家莊,走出站台才發現石家莊已經被近一米厚的大雪覆蓋,這雪是突如其來的,後來聽新聞説是六十年未遇,整個城市陷入了癱瘓。我們坐在接我們的汽車裏,在停車場裏就是開不出來,車頭不停在原地打轉轉。不覺又經過了兩個多小時。這時,已經先期到達西柏坡的人紛紛打電話問我們何時到,我對老袁、胡健説,咱們快做決定吧,西柏坡不去了。即使車子勉強開出車站,西柏坡路上也是大雪茫茫,咱們如果去,説不定會凍死在路邊都沒人發現。胡健説,那咱們就下車到附近的酒店住下,有什麼事明天再決定。

事情的發展沒那麼樂觀,我們同行的四個人分成兩個組,按兩個方向去找酒店。我和胡健一組,手牽着手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路去問酒店是否有房,服務員都不耐煩地回答沒有,沒有。那一刻,我們真的有點絕望了。最後,胡健説,咱們得往火車站遠處走,哪怕是五里十里也行。我説,聽您的,咱們就如同過雪山草地吧。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我們終於到了一家五星級酒店,一問,服務員説只有一間套房,1700元。進了房間條件還好,我讓胡健住裏間,我在外間。經過這七八個小時的折騰,我們都餓得夠嗆,不約而同地説:走,吃飯去。夜晚的石家莊雖然燈火通明,可所有的飯館幾乎都打烊了。又是一路跋涉,我們才在一家麪館吃了碗雪菜肉絲麪,還好老闆沒有因為雪天而宰我們一刀。

第二天一早,是不可能再去西柏坡了,更不可能去槐樹莊,於是我們擠上了回京的列車。列車上,我本想告訴胡健,當時我父親正在住院,是胃癌晚期,可一直沒有説出口。現在,大雪讓我速回北京,冥冥之中是不是父親在呼喚我呢?我想是的。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紅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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