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園丁文苑 | 越過鞦韆去(隨筆)

由 都超英 發佈於 休閒

我的故鄉無山,有海一片。童年的故鄉到處是窪地和新開墾的田地,還有灘塗、鹽鹼地。春來白鷺野雉忙,夏日艾草香蒲茂,秋去水連波,冬迎風雪翩。天空自由,雲朵温柔,風隨意地吹,我們這些孩童是肆意拋灑的草種,願意落在哪裏就落在哪裏。

曠野的氣息清鮮,雜七雜八的鳥兒扎堆啁啾,我們拿着竹竿和細石,往各種樹木上拍。枝頭在顫動,迎接季節的變更。樹木的年輪不知,高的比兩層樓高,喜鵲喜歡在上面搭窩,一搭就是像盆一般大的窩,老人見了樂呵呵的,彷彿喜事隨時會降臨,對樹木更加愛惜。

樹瘋長,遊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鐫刻着它們來過的痕跡。皮粗糲,枝分叉,開的花、結的果逐年增多。整個村莊被茂密的樹包裹着。大人們在水杉和泡桐樹幹上拴繩,粗繩繞幾圈,束得厚密,一塊木板掏出幾個洞眼,穿繩而過,打完結,便成了我們的鞦韆。這樣的鞦韆,比比皆是。

盪鞦韆,盪鞦韆囉!大家不約而同地聚攏來,像繁花相守在春天。一人坐定,旁人推起,初始悠悠緩緩,斜過的風,在氣流中灑脱旋轉。緊接着,有脱離地面的飄飄然。飛揚,飛揚!羅衣輕颺,燕子翻飛,世間皆是妙境。“動人”一詞,在鞦韆上得到最好的詮釋。物化的、靜態的,統統成為背景。精靈一樣,蜂蝶一樣,流水一樣,擋不住的綽約。

鞦韆鬧,鞦韆舞。北方山戎,寒食日用鞦韆為戲,自古,寒食節就有這樣的習俗。再追溯到上古時代,祖先為了採摘野果或獵取野獸,常靠藤條的搖盪擺動,上樹或跨越溝壑,這是鞦韆原始的雛形。春秋時期出現了木架下懸繫繩索、下拴踏板的鞦韆。到唐宋,隨着城市經濟的發展,盪鞦韆逐漸成為廣場慶典的狂歡節目。“十年蹴鞠將雛遠,萬里鞦韆習俗同。”“鞦韆爭次第,牽掩彩繩斜。”可見鞦韆之盛況。

童年的蹤跡,在牆裏牆外,鞦韆與人俱笑。小弟膽大,有時邊握繩,邊扶樹幹,踩着鞦韆板蕩。我和小妹看着發顫,卻又不忍打斷,忙緊抓繩索,生怕他甩得太猛,嘴裏連呼:下來,快下來。小弟不管不顧,越晃越來勁。那鞦韆在他腳下,像驚動的大蟲尾巴,橫掃千軍如卷席。劇烈地搖搖擺擺,震盪樹上的細枝末梢,簌簌似雨下。待小弟從鞦韆一躍而下,一切歸於平靜,只那繩和鞦韆板在空中垂垂蕩也。

鞦韆上,風景無限。即使枯木,也能逢春。鞦韆下,踏着泥土的自然之趣,不會減少,反之增多。女孩們用花草、綵帶裝點它,打造獨屬個人風格的安樂窩。在動畫片和西方影視劇的影響下,有人嘗試用網兜代替木板,無奈每次都要小心翼翼,且勒得實在不舒服,也少了高高拋起的樂趣。

時過境遷,故鄉的塵土似乎都留在了莊稼地裏,鋼筋水泥和瀝青代替了曾經縱橫的柔軟。春花俏麗,亂紅飛過鞦韆去。那木質鞦韆如舊日的代名詞,靜默無語。取代的是鐵索鐵板,搖晃間,咣咣作響,毫無輕靈的意藴。

好懷念從前的那些快樂時光啊!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