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丨草原看“海”

草原上的 " 海 "，叫 " 尕海 "。" 尕 " 在甘南意為 " 小 "，其實把 " 小 " 説為 " 尕 " 的地域非常廣大。問題在於草原上有 " 海 "，這就神奇得叫人神往，管它尕不尕呢。

從真正意義上説，尕海不是海，而是湖，高原湖泊。中國西北角廣大區域嚴重缺水，在甘南的草原上有這麼一處叫 " 海 " 的湖泊，該是上天格外的恩賜。

從當週草原開車往尕海行駛，腦海裏時不時就勾勒尕海的狀貌，然而形不成一個完整而清晰的形象。去過西北的一些大湖名湖，青海湖、天山天池、喀納斯湖、賽里木湖，各以其美讓人流連，但就湖水而言，大都清、靜、幽、冽。那麼尕海呢？

因為 " 尕海 " 中一個 " 海 " 字，又讓人不時在想象裏與 " 大海 " 勾連起來。我曾多次在海邊陶醉於大海平靜時的萬千氣象，也震撼於大海浪湧時的澎湃氣勢。大海之 " 大 "，大到憑人的想象力無法窮盡，大到任何稱之為大的東西都相形見絀。這個謙遜地叫作 " 尕海 " 的湖，又會以怎樣一種風姿展示給每一個追慕而來的遊客呢？

驅車幾個小時，臨近中午時才到尕海。一如一路所見，這裏還是望不到邊的草原，就在這草原深處，迷濛着一片水汽。高原強烈的陽光正無遮無攔地照射着草原，恍惚之間又覺得那水汽在浮動，似有清清亮亮的水溢在草面上，晃晃蕩蕩。高原和高原上的陽光就是這樣，跟你搞個小小動作，便成一個美麗的幻覺。

在距離尕海水域不遠處矗立着一塊巨石，上寫三個硃紅大字：尕海湖。這樣的明示給前來看 " 海 " 的人傳遞了一個正確信號——此處是湖。也許會讓遊人未抵岸邊就產生些許遺憾，但又激起了另一份看草原湖泊的興趣，免除直奔看海而來卻未看到海的心理落差。這讓我不由不感嘆甘南人如此誠實，坦蕩如草原，不像常常見到的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噱頭。

通往湖邊的棧道搭建在沼澤之上，得着豐富的水源滋養，沼澤裏雜草長得特別茂盛，時不時可看見盛開着的各色花朵。走在這樣的棧道上，腳下是輕快的，如同走在一首快樂的抒情曲中，只不過這僅僅是 " 看海 " 前的序曲而已。

走完棧道，登上觀景台，終於可以看 " 海 " 了。水面非常開闊，極盡目力也看不到 " 海 " 的對岸。在廣闊草原的腹地，藴蓄出如此奇異的一片水域，真的不能不讓人歎服大自然的神奇之功。當年魏武帝曹操觀滄海時寫下的 " 水何澹澹 "" 百草豐茂 " 詩句，用於眼前情景也是何其相契。如果他面對此情此景，又該如何感嘆 " 幸甚至哉 " 呢？

高原上中午的陽光從空中傾瀉下來，照得水面上一片明亮，而這亮色層次變化極為豐富。越接近人的地方越亮，似乎能把人的通身都照亮，把人的靈魂照射出來。越往遠處，光亮漸次黯淡，再黯淡，更遠處就朦朧起來了。當你置身在這樣的明亮中，到底是陽光照亮了湖水，還是湖水映亮了陽光，還真難分得清楚。

草原的寧靜襯托得湖面十分幽靜，除了陽光的反射，湖面平靜得不起一絲褶皺，像是被無形的巧手千琢萬磨過。天上有云，大朵的，小朵的，白得純淨，湛藍的天色倒影在湖面上，讓湖水變得幽深起來。就在這天光雲影裏，時時可見水鳥或單獨，或三五隻，不疾不徐飛過，有的悠然鳧在光波里，如剪影。甚至有一隻灰色大鳥在人們頭頂飛來飛去，有時收起翅膀疾速滑行，有時快速扇動雙翅想要停在空中。據説每到候鳥遷徙季節，無數南來北往的鳥兒都要在尕海停留歇息，補給長途飛行需要的能量。這裏水中食物豐富，水邊草灘廣闊，作為候鳥的 " 驛站 "，真是沒有比這更好的了。當成羣結隊的鳥兒從温熱的南方飛來，又消失在北方的長空裏時，總把尕海當作一個安樂的記憶伴隨它們艱辛的旅途。

對於尕海這樣的勝境，我寧願相信來自於一種未知的神力創造。來尕海前我在 " 百度 " 上搜到這麼一個傳説：勒加秀姆是水龍王的女兒，她的丈夫受山神派遣治理尕海草原，她亦隨夫前來，經過他們努力，這裏變得水草豐美、生靈興旺，當大臣完成使命要離開時，勒加秀姆卻眷戀上了這片草原不願離去，便自身化作清泉，養育草原上的生靈萬物。當地藏族百姓為感恩她，就把這片草肥水美的地方叫 " 勒加秀姆 "。傳説歸傳説，雖屬子虛烏有，卻也為尕海湖美景平添了一份情趣。更為重要的是，這片湖水這片草原，確實讓周圍百姓受惠而生生不息。

在藏區，藏區同胞常常把山山水水神聖化，像神靈一樣敬奉它們，愛護它們，這使得山水保持了原始風貌。作為自然的回饋，這些山水又為他們可持續地提供生活所需的良好條件和生存所需的良好環境。看尕海的水就知道，如此清澈透明，沒有一點人為污染；如此豐盈充沛，逾越千萬年仍然不見枯竭。這麼説來，尕海人心中的 " 勒加秀姆 "，其實就是他們自己。

在湖的另一側，遠遠看到一羣牛在草甸上正悠閒吃草。我不知道還有多少牛羣羊羣像天上的雲朵一樣飄蕩在尕海的四周。此時站在烈日下，眼睛被反射來的水光耀得不能正視湖面，也不能把目光投向更遠的遠方。但在我的想象裏尕海如同一面閃亮的巨大寶鏡，靜靜地平放在廣袤的草原上，草地上開滿各色小花，宛若寶鏡的花邊，成羣的牛羊散落草原上，宛若鑲嵌在花邊上的寶石——這樣的現代神話，其實就是尕海現實的動人情景。

作者 李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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