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記憶·壺口瀑布旁的擺Pose

　　2012年8月，山西省臨汾市吉縣壺口鎮。

　　黃河上最壯觀的景色當數壺口瀑布，“狂濤怒吼、激流澎湃、萬馬奔騰、聲震數里”等等詞彙，都難以形容它的壯觀威猛。我覺得，“黃河在咆哮”才是最貼切的。

　　壺口瀑布景區分為西岸的陝西和東岸的山西兩個獨立的景區，山西這邊的觀瞻效果最好，若是走錯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我去的時候，岸邊有些招攬遊客的當地人，服務的項目有抬花轎（想不通為什麼要在瀑布前坐轎子）、騎毛驢。這些人都是一種裝扮，頭上是羊肚子手巾，脖子上掛着煙袋鍋，紅腰帶扎着羊皮襖，大夏天的也不嫌熱。

　　看完瀑布，正準備駕車駛出景區，注意到反方向岸邊的山坡上有個小村落，看上去挺原生態的，就掉頭開了過去。我對這種地方興趣遠高於山山水水。

　　靠近村子，眼前是幾口窯洞，正面用石塊青磚壘就，頗有些年頭，灰濛濛亂糟糟的。

　　我走近仔細打量，一扇門裏晃悠出來一位白頭髮山羊鬍子的老者，七十多歲，穿着一件髒兮兮的褂子。他看到我手上的單反相機，陡然挺直了腰板。那個年頭，端着我這種檔次單反的遊客並不多。

　　我問能否給他和窯洞拍個照，老人連連説可以，讓我在外稍等，轉身進了窯洞。

　　也就是不到半分鐘時間，老人昂首從窯洞裏走出，那一瞬間，彷彿一位演京戲的鬚生跨上了舞台。

　　但見他頭盤羊肚子手巾，左手支着一根木枴杖，右手端着一隻玉石煙嘴的黃銅煙袋鍋，停步在窯洞門口。

　　老人面帶爽朗的微笑，緩緩將煙袋鍋舉起，傾斜着靠近嘴邊，卻又是若即若離，而後頭部慢慢轉動，目光直視。這期間，他的露齒微笑絲毫不變，極是自然。這Pose擺的，T台上的維密模特也不過如此。

　　等我連拍數張後，老人很熱情地招呼我進窯洞。我猶豫片刻，跟了進去。

　　眼睛適應了窯洞的昏暗，見灶台旁有位衣着普通的矮胖的大媽。她瞥了我一眼，也不吭聲，接着低頭做事。不知為何，我覺得她有種鄙夷的眼神。

　　老人在窯洞靠裏面，我走近後看到，他正在炕上展示一些報紙、照片，牆上也有。這些照片有大有小，有的是他一人，有的是跟別人的合影。單人照裏的老人比現在精神，也打着頭巾，穿着羊皮襖，舉着煙袋鍋，背景都是壺口瀑布。這些照片拍得相當棒，完美展現了勞動人民和祖國大好河山血肉相連的關係。我總覺得這種照片在哪兒見過。

　　老人如數家珍地向我介紹，這張照片在哪裏獲了獎，這個刊登在哪個報紙雜誌上，與他合影的是哪個省市的攝協主席，某某著名攝影家跟他一直有聯繫等。這一頓展示令我目瞪口呆。

　　我才轉過彎來，問他為什麼不去瀑布旁，他説今天懶得去，等他去了，那幫傢伙都要靠邊站。倒也是的，與岸邊那幫歪瓜裂棗相比，這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老人説我一定是個攝影家，從外表和姿勢就能看出來。我連聲否認，顯然這讓老人略感失望。

　　陪我走出窯洞，老人向我伸出右手，拇指肚搓搓四個手指尖：“給幾個唄。”

　　“是，是！”我連忙掏錢包。

　　這是我唯一一次拍攝這類“專業模特”擺拍的民俗照，顯然我這輩子也沒指望成為攝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