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玫瑰最嬌美,玫瑰玫瑰最豔麗長夏開在枝頭上,玫瑰玫瑰……你在哪裏你説愛過的人都已經離去,不要欺騙自己
我參加過一次劍風的家庭KTV,但凡他和外婆Battle,全場就沒法再唱歌了。本來,老太太點了鳳飛飛,劍風卻非得使壞,唱成貳佰。
老太太扯開嗓子也鬥不過孫子,於是只好破口大罵:“你婆花了十年才適應周杰倫,你個小砍頭的突然換什麼伍佰!”
“婆,是貳佰,不是伍佰。伍佰是喝完這杯還有三杯那個。”“滾蛋,什麼貳佰伍佰的,我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二百五!”
婆孫雙簧似的一唱一和,全場笑得花枝亂顫。忽然,外婆一把摟過身邊的孫媳婦:
“乖乖,這個家沒有婆媳矛盾,只有婆孫戰爭,哈哈哈哈。”這天,劍風和小魔訂婚,二十號人喝掉了四箱葡萄酒配雪碧。
2劍風是我男性朋友裏顏值最高的一個,明明可以安靜地做男神,卻非要努力,分別在縣市省京唸了小初高大。
我是在一年中秋老鄉會上認識劍風的。一夥雲南人在魏公村包了個滇菜館子,我和他坐在一桌。
我們那個城,能考到北京的大多是些三好學生,好裝逼,好牛逼,好逼逼。全都是些曾經乖慣了,離開温室後,想努力沾染江湖氣的人。
因此,除個別掃興的呆子外,談起從前,幾乎沒人説學習的事。大家都喜歡聊羣架、逃課、早戀之類的話題,好像真這麼幹過似的。
當然,放眼望去,出雙入對的也有一些。但就是這羣虐狗者最招人煩,雙雙北大,或者清華理工男廣院播音女之類。
大家都在秀優越,老子樣樣都比你們屌。3中秋夜,劍風穿一件黑色襯衫,戴副黑框眼鏡。
他話不多,簡單介紹自己在政法大學念法律,就悶頭吃沙拉,像個惡鬼。然而,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女生注意到了這枚小鮮肉。裝熟裝嫩裝師姐,各種招數都使出來了,劍風卻沒深聊下去的意思。
等她們走了,劍風把頭靠朝我這邊:“女學霸都一個樣,油性馬尾,油性額頭,油性身材,油性腔調,魔性人生。”
我笑笑説,“我女朋友也是學霸。”4那時我有一個同校的女友,雖説她沒多用功,但好歹211大學,也是大家眼中的學霸。
劍風女朋友小魔則沒那麼諳於課業,拼死拼活考上市裏三本學校,入學第一天,老師就給她做出了明確的職業規劃:考公務員。
因此,當劍風和同學們討論嫖宿幼女罪當廢除與否時,小魔滿腦子都是行測和申論。劍風講世界上有兩大法律體系,小魔説權力面前法律不管用。
兩人異地,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心理距離更遠。不過,劍風毫無疑問是愛小魔的,千里之外也從未變心。
他説別的女人是癮,但小魔是習慣。“我戒得掉煙,戒得掉酒,但無法戒掉自虐心,三不五時不受她一肚子氣,就覺得生活裏少了點兒什麼。”
因此,異地的兩人雖然把爭吵當成了聊天的主題,心也再走不到一起去,但從未提過分手。
兩人也謹慎地保證自己不踩紅線,中秋夜裏,面對師姐們的調情,劍風不為所動就是為此。5大三時候,劍風就和小魔訂婚了。小魔比他長兩歲,彼時已經畢業。訂婚一事是小魔家提出的,他們的看法是,劍風畢業還得兩年,再等工作穩定,到時小魔就成老姑娘了。
因此,反正結婚是遲早的事兒,不如先給孩子們的愛情加把鎖。小魔家家境殷實,不在乎房子車子的事,更關鍵的是他們願意接受一個孤兒女婿本身就很難得。
所以,每當劍風私下裏跟外婆抱怨太着急了,阿婆就會抽丫一大耳瓜子,“這樣的老丈人和丈母孃,你打着燈籠找得到?”劍風回罵阿婆,説憑自己名牌大學生身份,難道要靠媳婦家養?
於是,外婆更來氣了,“你不想日子過舒服些,我還想呢!”好在,小魔一家很體貼,不消劍風講,就理解他的難處。
小魔爸爸的意思是,不回老家可以,但起碼別留在北京。女兒女婿互相讓步在昆明打拼,隔三差五能回家一趟就行。其實,劍風本心也不打算留北京的,他放不下阿婆獨自個在家,但接到首都住,無論經濟壓力還是心理負擔都不輕。他接受回昆。
就這麼,兩家終於在劍風二十二歲時達成了訂婚協議。酒席由小魔家買單,劍風阿婆象徵性地為下半場K歌付賬。然後就有了故事開頭的一幕。6計劃歸計劃,執行起來卻總是蹩蹩的。
小魔決心考省裏廳局,但一路國考、省考、事業單位考試下來,連面試資格都沒取得過。反倒是大三下學期就回昆明開始實習的劍風順風順水,甚至有家知名律師事務所為了提前敲定這小夥子,給他置辦了一整套蘋果設備。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小魔會試探性地問劍風願不願意回老家去。
小魔説,省裏公務員競爭激烈,但憑着大學入學就開始的努力,考個市裏的公務員不成問題。然而,劍風裝作沒聽出女友的言外之意。他打哈哈説,好啊,又不是沒異地過。於是,一段時期內,小魔只好打消考回老家的想法,認真找工作。
可是小魔本身本科出身不好,彼時又失去了應屆畢業生的身份,再加上一門心思準備公務員考試沒任何工作經驗,所以,她找工作甚至比考試還要難。大四春節,劍風到小魔家拜年。魔爸給未來女婿沏了最好的茶遞了最好的煙。酒過三巡,終於開口:“回來結婚吧。”
劍風的表情忽然凝固,漲紅的臉色立馬消退半截,剛想説什麼,話被魔媽截了過去。“還沒畢業呢,結什麼婚。”她笑着説,然後招呼女婿搭手收碗筷。
7劍風沒把這事告訴阿婆,凌晨一點,抄起電話就痛罵小魔一頓。
“我們的問題我們自己解決不行嗎?讓爸媽摻和進來幹什麼?難道以後結婚了,所有事情也要叫他們曉得?你對我有什麼不滿直接跟我講不可以?把你爸搬出來是幾個意思?受不了在昆明你走啊?我從來不會攔着你!再説了,一起在昆明打拼不是你家提出來的嗎?覺得把我套牢了就想反悔了?我從北京回來就已經讓步了,現在還要繼續被你們牽着鼻子走,以後真結婚了,我還有地位沒有?回來結婚?説着輕鬆,我婆一個人把我從小拉扯大,從小學起就給我讀最好的學校,是為了我回家當個小公務員,或者幫你家生意的忙?笑話!”
後來,劍風説,當時一半的脾氣是酒醉所致。然而清醒後,他也沒為自己的失言道歉。8劍風和小魔訂婚時,除酒席外,兩人還拍了一組藝術照作紀念。小魔搬離昆明住所那天,劍風瘋了似的燒掉了那些照片。與此同時他還不忘拍照發朋友圈。那是一團火焰,但配上“結束了”的文字,大家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當天晚上,阿婆坐着飛機就來昆明瞭。老太太真是一腳踹開了家門,像耍雙節棍一樣,直接把右手勾的包甩在了孫子臉上。“阿婆!”
“我不是你婆!”“小魔告狀了?”“告什麼狀,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婆!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他們……”“你想説他們非逼着你回家結婚?”“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知道。”
“知道你還打我?”“你多大的面子啊,別人跟你商量商量都不行?”“哪裏是商量啊!她都要報市裏面的崗位了!”
“小魔報怎麼了?她在昆明過不好,你給不了她温暖就算了,人家選擇退路你還要干涉?”“我沒有干涉啊!我説了分手了啊。”阿婆撿起包,拿帶子狠狠抽了劍風幾下。“你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就是最大的干涉!真好聽,你不干涉她的選擇,一個走陽關道一個走獨木橋,道不同不相與謀,分手了。你們訂過婚的好不好!這個對女娃娃傷害有多大你知道嗎?你不干涉?你是在逼着小魔在婚姻和工作之間選一個!”“他家不也在這樣逼我嗎?”
“他家逼你怎麼了?之前小魔一直在讓步,臨時工都當過。你就不能讓步一次?”“我從北京回……”“你少扯淡,你會想留在北京?我是你婆,你還想騙我?”“回老家的話,你不會失望?”阿婆本想繼續用皮帶子抽孫子,聽到這話霎時停了下來,她冷笑了兩聲,“少拿我當藉口。”“你自己有心結就直説,不要拿什麼我望子成龍的把戲糊弄小魔。
一進門我就説你面子大,還真是大啊,哪個規定的名校畢業生就一定要留在大城市?你到底懂不懂望子成龍是什麼意思?你在阿婆眼裏面自打出生就是龍了,混成國家主席是龍,街邊要飯也是龍!”
説罷,阿婆摔門揚長而去。9劍風有個壞毛病,不會追轉身離開的人。對小魔如此對阿婆也這樣。凌晨時分,阿婆發短信讓劍風別來找她,她在三叔家住,專程打個飛的,只為抽孫子一頓。此外,她還告訴了劍風一個秘密。“你要敢懷疑小魔告狀我就繼續打你,不要以為我老什麼都不懂。”劍風剛玩微信時,胡亂添加的從未講過話的懶得清理的叫葉惠美的好友是阿婆。10經過深思熟慮,劍風悄悄報名省考,選擇了市裏的崗位。他沒告訴阿婆,打算在申論結束後立馬給小魔打電話,告訴她自己的選擇。
他説,這是合好的禮物。當然,過去半年間,劍風雖然燒掉了兩人的照片,也再沒和小魔聯繫過,但雙方都沒正式提過毀約的話。這也是劍風心存僥倖的基礎,他認為小魔只是當作吵架,沒往心裏去,一直在等他。省考考場上,劍風碰到了許多熟面孔,大多是高中成績中游的同學。不過讓劍風意外的是,他們都沒對高材生回家考公務員抱有任何不解,因此,劍風終於意識到,自己曾經的鳳凰男心態究竟有多麼可怕。
即便過了四年,劍風仍是一架考試機器。他很順利地就答完了行測和申論,估計怎麼着也能上200分,而這,任何崗位都夠了。照原計劃,他給小魔打了電話。小魔也沒有猶豫,馬上接聽。“不出意外,我十月份就會在市政研室上班了。”
“啊?”電話那頭,小魔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啊什麼啊?”“你考試了?”“嗯。”“你不是在新華社實習嗎?”“就不能抽空考個試?”“政研室?不是省上的。”“對啊,市裏面的。估計可以上200分,沒有問題的。”
“分那麼高還報市上?”“還不是為了遷就你。”説這話時,劍風語帶調皮,長舒一口氣。“但我報了省教育廳啊。”這下,劍風徹底蒙了。11如今,小魔在教育廳工作,劍風雖然沒進新華社,但回到了曾經他大顯身手的那家律師事務所。
最重要的是,兩人又重歸於好了,並已決定明年底結婚。這是一個曲折離奇的故事,最後回過頭來,説説兩人失聯的半年內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是從阿婆摔門離開講起,她沒去劍風三叔家,而是去了如家。
在那兒,她找到了小魔。孫子面前,風燭殘年的外婆強悍得像是隻有40歲。但在孫媳婦面前,她真的只是一個垂暮的老人。她央求小魔不要毀婚約,用半條命證明孫子是個值得託付的人。她説,孫子從小沒有父母,要面好強,好不容易從落後的起跑線上追了上來,在更寬闊的跑道上角逐,贏面才會更大一些。她説,作為祖輩,自己太瞭解小魔父母的想法,不是捨不得女兒不遠走,而是看不得女兒吃苦。但如果為了這個葬送一段合拍的姻緣實在不值。因此,她求孫媳婦最後再考一次省上的崗位。其間需要的照顧與温暖劍風給不了就由這個阿婆給。然後,風風火火的阿婆第二天就給小魔租了半年房子,還給她做了一個禮拜的飯。她本來是打算陪小魔一直到考試結束的,但小魔還是把阿婆送回了家。
“阿婆,等我考上了,我們工作穩定了,再接你上來。”聽到這句話,阿婆也才終於放心。事實上,小魔自始至終都沒把想考回家的念頭告訴過父母。“回來結婚吧”也只是魔爸自己的話。同樣,這番風波小魔爸媽也都全然不知,他們只道女兒是鐵定跟劍風了,兩人默默在異鄉打拼着。情侶是合拍的,和劍風想的一樣,小魔也想把考省裏崗位當成了重歸於好的禮物。只不過她沒那麼自信,打算結果出來後再告訴劍風。不過有一點她已吃定,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和劍風呆一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