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隴慧
依吞布拉克的夜，如同被墨藍的幕布緊緊包裹了一般。
清晨，幕布微微翹起一角，一絲白光從天地之間的縫隙擠了進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在鐵路派出所的小院裏湧動。
隨着嘹亮的《義勇軍進行曲》響起，幕布被猛然掀掉，整個高原嘩啦大亮了。國旗迎着風獵獵作響，國歌旋律催人奮進，一個個日夜堅守的身影，在國旗飄揚的莊嚴中，漸漸重疊，又分外清晰。
這裏是塔里木盆地與青藏高原接合部的一片荒原。
時值隆冬，阿爾金山上寒風如刀，寒意逼人。夜幕之上，羣星閃爍，襯着水洗般的幽藍，深邃靜謐。站在這裏的人，比平原上的人更靠近星空3000米。
夜晚荒漠深沉的褐色與閃爍的星河相遇，彷彿打開了一扇時空之門，靜靜地訴説着駐守在阿爾金山上的5名鐵路公安民警與高原反應、風雪鬥爭，也與危險、寂寞為伴的故事。
“乾糧、水壺、氧氣袋，大家把裝備全部再檢查一遍！”晨曦初露，現在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節，所長田玉琛不放心地囑咐着即將外出巡線的民警。
在寂寥無聲的夜裏，星空燦爛而安靜，讓依吞布拉克的夜空浪漫而回味悠長，美得讓人心醉。但真正來到這裏才發現，滿眼只有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和連綿不斷的荒山。
這裏不僅極端乾旱，還高寒缺氧。雖然平均海拔只有3600米，但異常乾旱的氣候使這裏比高原上其他地區更加缺氧，氧氣不足平原地方的70%，年平均氣温12.8℃，一年中十級以上大風時間高達233天……嚴酷的自然環境讓這裏人跡罕至，它東鄰可可西里，西鄰羅布泊荒原，三大無人區在這裏集結，是名副其實的“生命禁區”。
由於氣候過於寒冷，6月初剛剛脱下棉大衣的民警們8月中旬就需要取暖。民警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守護蜿蜒盤旋在崇山峻嶺中的173.54千米鐵路線路的安全。
民警們要巡視檢查的12個隧道距離派出所125公里，由於山裏連日下雪，危險更是比平日裏增加了許多。沒有便道的區段，民警們必須就近下車徒步巡查。
山路崎嶇，有些小道一面是懸崖，一面是峭壁，最危險的一段坡路只有一尺多寬，勉強容得下一人側身通過，熟悉路況的民警都不敢掉以輕心。這些路都是民警們一趟趟巡查蹚出來的。
大家習慣性地沉默不語，專心在腳下，4個人都走得大汗淋漓，只有腳步聲與喘氣聲。
兩個多小時的徒步後，終於可以看到連着兩座山中間的鐵路橋，民警要爬到橋上拍攝鐵路標識，檢查大橋安全隱患。
雪後的山路異常濕滑，崎嶇蜿蜒的小道順勢而下，一旁是30餘米的陡崖，海拔4200米處艱難的下坡路異常難行。
意外還是發生了。
協警熱扎克突然腳底一滑，險些墜下山崖。李繼東一把將他拽住，但慣性連帶着李繼東一起下滑，千鈞一髮之際兩人抓住山體外延的石筍，下滑速度才被減緩，手掌被尖利的山石劃得鮮血淋漓。
這裏條件非常艱苦，距離派出所兩公里外的315國道才有手機信號，鎮上只有季節性營業的一家小賣部、一家小飯館，平時就連牙刷、香皂這樣的基本日常生活用品都要去70公里外的青海省土溝鎮購買，遇到大雪或沙塵暴導致交通中斷，就沒有菜吃。“這種艱苦，是當初想象不到的。”田玉琛説。
上山之後民警們都出現了程度不同的高原反應，嘴唇乾裂發紫，鼻子紅腫脱皮，手指和腳趾也多生了凍瘡，頭暈噁心，心悸失眠，後腦勺悶疼。
高原上綿長、無處不在的風將一切匯聚成一首古老的民謠，縈繞在長久無法入睡的民警心間，與此同時也將他們內心的孤寂帶上頂峯。但是，這一切並沒有讓他們退縮。
越是艱苦越奮鬥，越是艱險越向前。
高原地區室外植物無法生長，只能建設高原暖棚。挽起袖子，捲起褲腿，搬磚，鏟水泥，測量地基高度……田玉琛帶領民警們共同努力，如今種植的蔬菜能夠滿足民警日常飲食，甚至種了水果和花卉。
就在不久前，暖棚中還搭建了假山，水池中養起了草魚。“等魚長大了想吃的時候直接撈一條。”看着自己的“作品”，田玉琛咧嘴笑着擼了擼山下帶來的貓咪。
600多天，依吞布拉克所的民警們習慣了高寒缺氧，習慣了穿越冰河，習慣了茫茫荒漠遠離繁華。他們守護着第三條出疆通道的運輸安全穩定，堅如磐石的信念始終屹立在每個人心頭：“這一切的付出都值得！”
鐵路安全巡查歸來，已是繁星漫天，銀河從荒漠中升起，在這片曠野中展示出堅毅的姿態。辦公室窗户透出的點點燈光在小院裏灑下一片耀眼的碎金，彷彿帕米爾高原深情凝視星空的眼睛，用閃閃星光深深地鐫刻着民警堅守阿爾金山的記憶，將這動人的故事講給後來人聽……
(作者單位：烏魯木齊鐵路公安局庫爾勒公安處)
（法治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