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雪容融”誕生記:上萬張草稿畫出“最有中國味兒”的吉祥物

由 機東林 發佈於 休閒

北京2022年冬殘奧會開幕式上,吉祥物“雪容融”滑進了現場,身後延展出兩條冰雪賽道,賽道展開,地屏上出現“歡迎”的中英文字樣。

 

自此,“雪容融”接替冬奧會吉祥物“冰墩墩”上班,為期十天的冬殘奧會拉開了序幕。

 

和“冰墩墩”一樣,“雪容融”也因其充滿中國特色且憨態可掬的形象受到了國內外觀眾的喜愛。開幕式當天,鳥巢外的北京2022官方特許商品零售店外排起了長隊,每個觀眾憑藉開幕式門票和觀演證才能購買一個“雪容融”紀念品。奧林匹克官網旗艦店的“雪容融”也早就賣空了,每天都有一批忠實粉絲蹲點等待補貨。

 

對於“雪容融”設計團隊的師生來説,那些為了設計“雪容融”而埋頭苦幹、加班加點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雪容融”從一個大三學生的設計作業,到成為冬殘奧會的吉祥物,經歷了三百多天時間,共有三十多套方案、上萬張草稿,團隊光去北京彙報就有二十多次。用“雪容融”創意來源者姜宇帆的話來説,“設計‘雪容融’的這一年,是按了快進鍵的一年。”


“雪容融”階段性設計方案。受訪者供圖


把吉祥物設計當成作業佈置下去

 

2018年中秋節前後,吉林藝術學院時任院長郭春方收到了魯迅美術學院老師的邀請,“北京冬奧組委來魯美開宣講會了,要徵集冬奧吉祥物,你帶着學校設計類的老師一起來吧。”

 

2022年北京冬奧會和冬殘奧會吉祥物開始徵集後,北京冬奧組委就開展了“我心中的冬奧吉祥物”主題活動,並組織宣講團到全國各地的美術院校進行宣講。

 

和北京冬奧組委宣講團交流後,郭春方得知宣講會在東北地區只有位於瀋陽的魯迅美術學院這一站,於是他極力邀請宣講團前往吉林藝術學院再辦一場宣講會,“我們學校還有兩三千名設計類的學生呢,我不希望他們錯過這次機會。”

 

郭春方的真誠打動了北京冬奧組委,結束宣講會魯美站的第二天,宣講團就跟着郭春方一起前往長春。到了宣講會那天,能容納三百多人的階梯教室坐得滿滿的,“除了課程和宣講會時間有衝撞的,基本感興趣的學生們都到場了。”

 

這時候,宣講團在全國美術院校的旅程也快接近尾聲了。時間很緊張,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到吉祥物設計方案最後遞交時間。郭春方和老師們討論決定,把吉祥物設計當成一個作業佈置下去。

 

把公開的徵稿活動作為作業佈置給學生,是吉林藝術學院設計類專業的一個教學傳統,為的是給設計類學生一個學習理論後進行實踐的機會。

 

最後吉林藝術學院徵集了大概一百份稿件,每個稿件都是有老師指導的。“當時我看了稿件,覺得同學們和老師都盡力了,也領略了冬奧精神,冬奧的幾個經典元素基本都在他們的設計稿件中出現了。從教學角度上來説,我希望同學們借這個機會進行實踐的目標也已經達到了,壓根沒想過哪個稿件能中選。”郭春方回憶道。


姜宇帆設計的中國結和燈籠。受訪者供圖


中國結和紅燈籠

 

一開始,姜宇帆設計了一隻麋鹿。


那時候她在吉林藝術學院產品設計專業讀大三,從沒有設計大型國際賽事吉祥物的經驗。“我清楚冬奧會和冬殘奧會的重要性,所以也沒抱希望自己能入選,就是説試一試,順便提高下自己的專業能力。”

 

她查詢了歷屆夏奧會和冬奧會的吉祥物形象,發現大多以動物為主。於是她也照葫蘆畫瓢找了一個她心目中最能代表冬季的動物——麋鹿。

 

距離截稿日還有三天的時候,學校組織了一次集中看稿會。姜宇帆的指導老師發現,以麋鹿為設計基礎的稿件太多了,“你要不要換一個設計方案?”

 

設計好的方案又得推翻重來。姜宇帆發現,許多同學的稿件是以有中國特色的物品為基礎進行設計的,比如毛筆、牡丹花等等。這種想法也得到了老師的認可,於是她改變了主意,在腦海中搜索她覺得最有中國味兒的物品。

 

第一個在她腦海中冒出來的是中國結。“上初中的時候,我媽媽就編了一個挺大的中國結掛在我的窗户上,它陪伴了我很多年,直到我去上大學。”姜宇帆回憶。

 

她設計了兩個中國結,一個作為冬奧會吉祥物,另一個作為冬殘奧會吉祥物。但是指導老師覺得冬奧會和冬殘奧會吉祥物並不應該使用同一類設計形象,於是姜宇帆又設計了一個餃子。“但是中國結和餃子不太搭,它們倆一個是物品,一個是食品。”

 

一連推翻了三版設計方案,姜宇帆也有點疲憊。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這時候離截稿時間只剩下一天了。她急中生智,想到了紅燈籠。“這其實和我的家鄉是有關係的。我的家鄉是黑龍江省伊春市嘉蔭縣,一個邊境小城。每到冬天,大街小巷都掛着紅燈籠,整個城市都變得紅彤彤的。”

 

郭春方説,紅燈籠的形象也很契合冬殘奧會的理念。燈籠能發光,能照亮他人、温暖世界,正好體現了殘疾人運動員的拼搏精神和激勵世界的冬殘奧會理念。


“125工作組”在工作室討論修改方案。受訪者供圖


“125工作組”

 

2019年初,當初的宣講團成員、北京冬奧組委文化活動部高級專家林存真給郭春方打來了電話,“對方説,祝賀你郭院長,咱們學校有設計方案入圍了,其中一個方案進入了修改階段,如果能修改成功,就會正式投入使用。對方讓我帶隊來北京冬奧組委,一起商量接下來的修改工作。”

 

進入修改階段的是姜宇帆的設計方案,她覺得不可思議,“就像天上掉餡餅。”

 

2019年1月25日,郭春方帶着老師們和姜宇帆到了北京,冬奧組委表示原設計還不太成熟,需要進一步完善和修改。

 

回到長春,郭春方立即成立了一個冬殘奧會吉祥物設計團隊。因為需要保密,團隊就起名叫“125工作組”。“125工作組”起初只有六名成員,姜宇帆是其中唯一的學生。

 

北京冬奧組委要求正月初六提交修改後的版本,而當時離除夕只剩十天左右的時間了。“這意味着,我們設計團隊的老師得放棄春節假期,好多老師都計劃過年帶着家人到南方地區度假,票都訂好了。而且,並不是説放棄假期埋頭苦幹,我們就能設計出冬殘奧會的吉祥物,接下來一切還都是未知數。”郭春方説。

 

但老師們還是退了票,或者改變計劃提前回長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姜宇帆也早早回校,她不想錯過。

 

“125工作組”需要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作為工作室。郭春方找了一間學校附近的專家公寓,把團隊需要用的設備都搬了進去。因為專家公寓離居民樓有點近,團隊設計期間從來沒敢拉開窗簾,生怕設計內容泄露。

 

那幾天,團隊成員每天一大早就來到工作室,晚上十一二點才收工,一直在加班加點地趕進度。但大家對這一階段的設計成果並不滿意。“我們當時只能算是剛剛起步,還沒完全進入狀態。”郭春方説。

 

後來北京奧組委和“125工作組”討論決定,由於中國結的修改效果不理想,刪去中國結元素,保留紅燈籠。


“125工作組”在冬殘奧會吉祥物“雪容融”發佈會現場。受訪者供圖


點亮夢想,温暖世界

 

北京冬奧組委的評估頻率大概是每週一次。為了避免泄密,每次都是郭春方帶着設計方案趕到北京進行彙報。郭春方記得,前前後後他大概去北京彙報了近二十次。同時,他還擔任國慶七十週年吉林省彩車的總設計師,這一年坐航班飛行了共六萬公里。

 

比起反覆彙報、不斷修改的疲憊,“125工作組”面臨的更大挑戰是,如何把動物元素和紅燈籠形象融合起來。

 

北京冬奧組委的修改意見是:將紅燈籠的形象擬人化,加入動物元素,使一個物品給人以有生命的精靈的感覺。

 

説着簡單,實現起來難。“125工作組”使用了麋鹿的角和鴿子的翅膀等元素,想辦法把它們和紅燈籠結合在一起。“我們用的元素五花八門,但是都不好看,怎麼看怎麼彆扭。”郭春方説。

 

這個過程大概花費了兩個月之久,轉機是林存真發來的一張照片。照片是一個老藝人坐在小院子裏,正在給一個燈籠貼上金色的吉祥紋樣。林存真説:“郭院長,你看咱們在這紋樣上下功夫怎麼樣?”

 

看到這張照片,“125工作組”一下子有了靈感。他們設計了和平鴿圖案的金色紋樣,十三隻和平鴿,代表着第十三屆冬殘奧會,在紅燈籠頂形成了一個閉環。又在北京冬奧組委專家的建議下,加入了天壇的元素——兩隻和平鴿翅膀中間的縫隙是一個天壇的圖案。一個“最有中國味兒”的吉祥物誕生了。


“雪容融”概念圖。受訪者供圖


2019年6月,方案基本定型,郭春方將3D打印出來的吉祥物模型送到了北京冬奧組委。之後二十多天沒有消息,這是之前在修改階段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郭春方擔心,是不是被淘汰了?“這時候我壓力是最大的,因為這一年,是我讓團隊成員們暫時放下其他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吉祥物設計當中來的。如果被淘汰了,大家會很失落。”郭春方説。

 

好消息來了。2019年8月末,林存真通知郭春方,讓他帶着團隊成員趕到北京冬奧組委。郭春方以為還要接着修改,沒想到北京冬奧組委現場通知他,他們的紅燈籠“雪容融”成為2022北京冬殘奧會的吉祥物。

 

2019年9月17日,在北京首鋼冰球館,2022北京冬奧會吉祥物“冰墩墩”和冬殘奧會吉祥物“雪容融”正式亮相。

 

“當時我們團隊在現場一起看發佈會,先是看到‘冰墩墩’出來了,然後我們握緊拳頭,一起喊‘3、2、1’,‘雪容融’出來了!”姜宇帆回憶道,“大家喜極而泣,那真是沒有辦法用語言形容的激動。”

 

“雪容融”降生了,從此往後,它的任務是點亮夢想、温暖世界,給予殘疾人運動員們友愛、勇氣和堅強。

 

 

新京報記者 彭鏡陶 實習生 湯賽坤

編輯 劉倩

校對 賈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