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屏縣位於雲南省紅河州境內,是一個多民族羣居的地方,擁有着兩千年悠久歷史,保留了很多文化遺蹟。
這是一個交通不便、阡陌縱橫、恬靜幽夢的小村莊,村子裏保留了很多清朝到民國時期的古建築羣。
其中,礦主和富商的深宅大院一般建築最為精良,這類建築都是清朝末年到民國期間落成的;還有清朝期間建成的文人宦官的家宅,這類建築淡雅清麗;當然更是少不了祠堂家廟,這樣有着祭祀和傳承意味的建築。
從石屏縣城驅車近一小時,一路翻山越嶺,來到據縣城6公里的蘆子溝村。這裏交通不是很便利,所以甚少有遊人來遊玩。
正因如此,這裏少了很多商業氣息,依然保留着“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氣息,讓人分外輕鬆自得。進入村口,步行大約十幾分鍾,就能見到一座藏在深山中的豪宅。
隱藏在深山中的古宅
這棟精美的建築在蘆子溝村轄內的小高田自然村裏,這裏自古就是蘇姓人羣居的地方。小高田和蘇家寨兩個自然村都是在2014年的時候,同時被列入具有重要保護價值的第三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裏的村莊。
可見,小高田村是一個風景秀麗、氣候宜人、歷史悠久、民風淳樸的百年鄉村,美的就像是個世外桃源。
通往蘆子溝村的主要道路已經鋪上了板油馬路,這讓進出的旅途不再如以往那樣顛簸,也更能縮短村民們進出村子的時間。
小高田村是蘆子溝村委會治下的一個小村子,除了這一個自然村,蘆子溝還有十幾個自然村。
這些村子都是依山而建、坐北朝南,很適宜人們生活居住,在規劃上能看出古人的生存智慧。在時代發展飛速的當下,很多大城市的古老建築都十分少見,而在這個小小的蘆子溝裏就有十八間老宅!
走進小高田村,蜿蜒的小路兩旁都是紅花綠葉。那種被我們珍惜的養在花盆中的名貴花草,在這裏卻隨處可見,煥發着勃勃生機。
還有數不清的牽牛花攀附着藤蔓,順着牆壁、柵欄……好像要一路爬向天邊。因為沒有太高的建築物,視線沒有遮擋,能夠看到遠遠的田野裏滿是鬱鬱葱葱的油菜花。
青磚鋪就的小路貫穿着整個村子,像每天都被清水沖洗過一樣的乾淨發亮。依路而建的是並不整齊的房屋,青磚綠瓦煞是好看。
在半山腰上有一户院落,這是小高田村最高一處的宅院,那規制看起來就像是高門大宅。遠遠望去,雖然只是土牆,但是上有户對、下有門當,形制齊全,重檐一層疊着一層,還雕着龍畫着鳳的,看起來就跟金貴。
拾階而上,道路兩旁的青磚縫裏偶有青草鑽出,沒有一絲現代工業化的氣息,處處透露着自然古樸的鳥語花香。
這就是我們要探訪的蘇家古宅,一個隱藏在深山中的豪宅,來聆聽它承載的歲月故事。
一位老人歲月的堅守
這座院落的主人是蘇老先生,他原來是小高田村的村支書,今年已經79歲的高齡了,眼不花耳不聾,健康得很。
不過,雲貴一代因為環境宜人,很多這樣的村子裏,長壽老人比比皆是,如此看來蘇老先生這個年紀並不算年長,還是個“年輕人”。
在蘇老先生的講述中,這座山中豪宅的歷史故事緩緩展現在眾人面前,還有那栩栩如生的雕樑畫棟,都富有了歲月的意義。
蘇老先生十分熱情好客,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人莫名而來,就為了看一看這深山中的古宅,蘇老先生也都一一為人們講述關於這蘇家老宅的故事。
“這宅子前幾年被人看中了,當時他們要花重金整體買下來,然後再整體遷移到別的地方,我沒有同意。”
蘇老先生拿着水煙袋樂呵呵的説:“給多少錢都不能買呀!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產業,是我們蘇家的祖宅。”
這座宅子的風水很好,在全村的最高處,在重樓上能俯瞰到整個村子,視線風景俱佳。看得出來蘇老先生的祖上是富貴人家,在地段最好的地方,營建了這麼富麗堂皇的兩進院,該是名副其實的“既貴且富”。
“現在只剩我一個人守着老宅嘍,孩子們長大了,都在外面討生活,他們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但是,這老宅是我的老夥計,我現在是個果農,我和老宅相依為命。”
蘇老先生提到老宅時,滿眼都是笑意。
耳聽關於時光的故事
小高田村是蘇姓人羣居的村落,在當地也是有口口相傳的故事。相傳蘇東坡的後裔兩兄妹,行至此處,覺得風景秀麗、氣候宜人,於是攜帶家眷在這安家落户。此後,蘇姓後人在小高田村一代代繁衍至今。
這雖然是村子裏老人口口相傳的故事,但在蘇氏家譜中也有明確的記載。
在明朝初年,蘇氏舉家南遷,從南京來到了雲南。經過認真的選擇,最終看中了蘆子溝,於是就在這裏安家落户了,形成了蘇家寨。
當時,在這裏安家的蘇氏族人以種田作為生計,過着普普通通的務農生活,倒也相安無事、其樂融融。
這樣清貧的日子一直維持到清朝末年,離蘇家寨不遠的地方,有一處錫礦。通過挖礦致富的消息不脛而走,蘇家老宅的主人抑制不住蠢蠢欲動的心。
最終決定,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前往錫礦,想要通過淘金改變自己和族人的生活。結果,皇天不負苦心人,真的讓他挖到了一座好礦。
就這樣,蘇氏家族一夜暴富,靠着挖到的這個好礦賺得盆滿鍋滿。家中有了礦的蘇氏族人,回到了當時的蘇家寨,請來了當時最好的工匠,營造了這座蘇家老宅。
營建蘇家老宅之初,蘇氏族人可謂對老宅用心良苦,跟營造者反覆商討建造細節,既想要院落看起來錯落有致、一步一景,又不想太過浮誇,最後才落成現在的蘇家老宅。
在戰爭年代,蘇家散盡家財,可謂是家道中落。不過也正因如此,再加上小高田村的進出交通不便,蘇家老宅才得以保存至今。
蘇家老宅一共有36間房,在蘇氏家族最鼎盛,人丁最興旺的時候,一共有22人住在這裏,可以説是個龐大的家族了。
現在,蘇氏老宅是小高田村保存最為完好的古宅。因為政府財力有限,老宅現在還保持這原生態,沒有修繕維護。
踏訪傳統貴氣的豪宅
蘇老先生熱情的介紹着自己的老宅,字裏行間都能看出他對老宅的感情。
老宅單就大門口的製作便十分考究,石階兩側的兩方門當分別雕刻着馬鹿撞金鐘和麒麟看天書,浮雕的雕工細緻講究,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再看大門,更是用料考究、做工精細,門上不僅做了格子雕刻,當時建築之初,就用了3.6斤黃金,兑換了貼金箔,做了雕花的金箔貼在門上,使得大門在陽光下金閃閃的,煞是好看!
不僅大門和門當考究,斗拱和額枋也很出挑。木質的斗拱上雕刻着飛禽異獸、奇花瑤草,栩栩如生,好似下一刻飛禽走獸就能下來與人玩耍,而空氣中都瀰漫着花香草香。額枋上雕刻着五佛看八卦,蘇老先生特別喜歡。
這五位神仙形態各異,身上用金箔修飾,跟大門呼應,也是金閃閃地耀眼。額枋和掛落上都雕刻着寓意平安如意的字樣,還雕有各式各樣的圖案,這些雕刻都堪稱傳世瑰寶。
大門兩側的牆壁上是精美的磚雕,蘆子溝都習慣在外牆上雕刻纏枝牡丹或者纏枝蓮花,但是蘇家老宅的外牆是砌成龜鱗牆,這在蘆子溝十分罕見。金閃閃的大門,搭配青色紋路的外牆,使得蘇家老宅看起來更加的莊重深邃。
一個大門口就這麼繽紛多彩,處處都彰顯着蘇家先祖的經歷過往。木門上畫着秦叔寶尉遲恭的門神畫,畫工很精美,可以與歷代名家手跡相較一番。
“在文革期間,我表弟帶人來,對老宅搞過破壞,那時候他還小,不太懂事。”蘇老先生説起這段過往,情緒很失落。
進入大門,再次深入,一下子迎面撲來的就是深宅大院的感覺,彷彿置身於《大宅門》的宅子、《紅樓夢》的觀園裏,説是一步一景、處處精緻真是不為過。
跟着蘇老先生來到二門前,只見二門上的門神不同於大門,畫的是文武財神,但也同樣是栩栩如生。
進入二門,轉過門洞,就來到了內院,然而內院更是璀璨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斗拱上有活靈活現的金魚,好像隨時都能出水跳躍。
橫樑上雕畫者金蝙蝠準備振翅欲飛;肥碩的螃蟹成對的橫着走;貔貅伴着祥雲;還有武松打虎圖,雕畫各式各樣、活靈活現。古代的住宅很注重斗拱、房梁等的結構和雕花裝飾,蘇家老宅在這方面做的更是考究、精細。
蘇家老宅的斗拱坐鬥樣式十分繁多,而且每一個都極富有特色,沒有千篇一律的情況。仔細看去,這一個院子中的坐鬥就有金魚、童子、金蟬……而金蟬是最讓人見之難忘的一個坐鬥。
金蟬蹲坐在岩石上,身上伴着五彩斑斕的祥雲,連金蟬表皮的皮脂腺都雕刻的大小不一、惟妙惟肖。
兩側廂房檐下的金蟬居然還被雕刻出了雌雄兩種,其雕刻手法的細膩程度可見一斑。
不止大門貼了金箔,園中房屋的雕花窗上也大多貼有金箔。日光照進院子裏,雕花窗上的金箔泛着陽光,暖暖的很是璀璨。
這看似簡單的雕花窗其實並不簡單,“這每一扇窗户都是當年木匠師傅一點一點手工精雕出來的,別看窗户上沒有複雜的雕花,其實很費功夫嘞!”
蘇老先生自豪的説,“你看這都是一個榫頭接着一個榫頭,是這些榫頭連接形成了這些簡單的幾何圖形,別看它簡單,你從正面、上面、下面不同角度看,形狀都會變化。這些雕花窗百年來都完好無損,製作工藝大有講究呦!”
穿過雕花窗,沿着樓梯上到二樓,這是宅子裏的跑馬轉角樓。現在角樓裏堆放着農具雜物,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功能,變成了現在的庫房。
但是,蘇老先生本就是一位乾淨麻利的老人,儘管年事已高,仍舊把角樓裏打掃的乾淨利落、一塵不染。
推開角樓的窗户,整座庭院都能盡收眼底,房屋錯落有致、井然有序,無一處不彰顯着這座宅邸當年的輝煌、喧鬧與繁華。
參觀了整座蘇家老宅,蘇老先生還拿出了老宅裏珍藏的物件,這些物件大都是獨一無二的。
其中,蘇老先生極其寶貝的拿出一個龍魚木雕,這原本是大門上的裝飾木雕件,一左一右,對稱裝飾着大門。
但是,當年被盜走了一個,剩下的這一個只好被主人收藏起來。二進院的廂房裏還有一個清代的大煙牀,“這沒什麼好説的,也不是什麼值得説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蘇老先生一笑置之。
結語
隨着蘇老先生的敍説遊遍蘇家老宅,對蘇宅當初的繁榮鼎盛有了切身的感受。當年蘇家祖先大浪淘金,賺取了養活一家大小的財富,隨後回鄉修建庭院、安居樂業、頤養天年,不得不稱讚蘇家先祖的進退有度。
蘇老先生還説,當年蘇家暴富,修建老宅後不久,就被當地的土匪盯上了。但是,當年那土匪使盡渾身解數,也沒有攻進蘇家寨,至今村口遺留的寨門上還有頂門槓石遺留着呢。
來源:史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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