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語，言辭不盡

◎淡淡淡藍

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

約朋友去茶餐廳吃飯，運氣不錯訂到了西邊靠落地窗的位置。窗外，落日大片在緩緩上映。遲到的朋友像風一樣匆匆抵達，看了一眼窗外的瑰麗美景，驚喜又毫不客氣地對我説：風景太美，我要坐在窗邊拍落日，你讓我坐裏面吧。

我笑了，心領神會，迅速側身讓她進去。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顧不上美食，把手機貼在玻璃上，貪婪又喜悦地記錄着那時那刻的天空和雲彩。其他人也不由自主放下筷子，跟隨着她的鏡頭，一起欣賞着黃昏和落日。

朋友是我們圈子裏最愛拍晨曦和夕陽的人。每天，她都會在羣裏分享她拍的照片。她家住在太湖邊，湖邊的天空總是讓人驚歎。清晨，她沿着太湖跑步，在晴朗的日子裏等待日出。太湖的晨曦美輪美奐百看不膩，讓我們羨慕她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

除了太湖，距離她家兩百米，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漾，漾的四周有蘆葦，遠處有西山，她給自己的家取名為“西舍草廬”。黃昏的漾邊成了她的私享花園，那是她忙碌疲憊的一天中最安寧的時候。就只是靜靜地站着，看風吹動蘆葦，看夕陽變幻沉落，看天空像調色盤一樣美麗多姿，內心時時會被一些柔軟的情緒擊中。黃昏重又迴歸沉默，絢爛只是一瞬間，讓人傷感，卻不知不覺獲得豐盈和安慰。

在關注的公眾號裏，“拍天空的人”是為數不多的我的置頂之一。文如其名，這個公眾號，聚焦着一羣專門愛拍天空的人，他們甚至自稱為“天空症”的重度“患者”。它更新很慢，一個月也就三四次，推送的大多是與天空相關的照片。它卻又因慢而珍貴，每一期的推送我都要欣賞兩三遍甚至更多。它沒有博人眼球的標題，沒有譁眾取寵的熱點話題，沒有花裏胡哨的排版，有的僅僅只是世界各地天空的照片。那些天空愛好者們，每天不厭其煩地拍着天空，讓那些從來不抬頭看天的人不解：天空究竟有什麼呢？

想起那首著名的詩——“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是啊，天空並不能幫我們處理工作，不能幫我們照顧小孩，不能幫我們解決人生煩惱，但神奇的是，每一個熱愛抬頭看天的人，都會從那有時清澈、有時飽滿、有時憤怒、有時夢幻、有時高遠的天空中得到慰藉。

記得有段時間，大V“和菜頭”每天都會在同一時間在他的公眾號上傳一張天空的照片，並號召公眾號的讀者也在同時間上傳他們所在地的天空的圖片，他把這個活動戲稱為“挪動一下沉重的屁股”。有人責疑他做這件事的意義：看這些雲有什麼意思呢？天空都是天空，有什麼不同嗎？

如果你有心，你就會發現，天空雖然還是那個天空，但每一天每一時刻的天空卻完全不同。想起有一天晚飯後照例在旄兒港邊散步，天邊突然出現了粉紅色的晚霞。散步的人都停下了腳步，他們一邊拿出手機拍着照片，一邊用詞窮的語言不停地讚歎着“好美啊”“太美了”。而每天都會駐足欣賞天空的我，也因為那一瞬間人羣的激動而激動到想要流淚。想到中年的忙碌和辛苦，想到那些無法解決的困擾，從天而降的難題和意外，仍然感恩有這一段專注在散步路上看雲看天的時光，感知到活在當下的幸福。

天空不語，又言辭不盡。放下手機，低頭走路，抬頭看天。仰望天空久了，你會發現，即使身處在陰鬱之中，內心深處也始終會有一抹明亮充滿希望的光芒。正如“和菜頭”所説，“如果不是養成了在平常抬頭看天的習慣，你大概永遠也不能第一時間發現一天中天空最美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