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K.Z.
從小到大,我曾經被性騷擾過三次。
每當我對可以信任的人敞開心扉,説出這些經歷時,他們總會由衷地佩服我,説,你沒有因為那些經歷而變得自卑,或者對性感到恐懼,真是太棒了。
一開始,我覺得他們誇得對,我真是棒棒噠。
但深思之下,問題來了:我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犯的錯而懲罰自己呢?這本就是個謬論。
1
第一次被性騷擾的時候,我七歲。
那時候我剛上一年級,母親在學校旁邊的寫字樓裏找了份散工,幫一家公司煮員工餐。每天放學,我就直接到母親工作的地方,跟着他們一起吃飯,等到母親下班再跟她一起回家。
也許我長得還算可愛吧,寫字樓裏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總愛逗我玩,其中就有一個長得清秀斯文的大哥哥。人前,大哥哥彷彿是很好的,總是悄悄塞給我一顆糖果,説,吃了要記得刷牙喔,不然牙齒會壞掉。他會輕輕地扯一下我的辮子,在我看向他的時候温柔地笑。人後,他的眼神卻讓我感到害怕。
我開始躲着他,儘量避免跟他單獨相處,儘管那時我並不知道這是出於怎樣的考慮。但是總有躲不過的時候。那天,他突然俯身抱着我,不顧我的奮力掙脱,用鼻子蹭着我的臉,還想親我,我清楚地記得那種讓我渾身雞皮疙瘩的感覺。我用力咬了他,在他痛呼的時候逃了出來,回頭看時,那副猙獰的嘴臉,我至今記得。他氣急敗壞,説,等你再長大一點,奸了你。那時候我還不太能理解他的話,只是本能地感到羞恥,恐懼。
後來,我撒潑打滾,要母親辭去這份工作,母親不解,但也依我了。我沒有再遇見過那個人,但每次想起,就一陣反胃。
2
第二次被性騷擾的時候,我十三歲。
我是比較早慧的人,或者説,從第一次被猥褻的時候起,我對性就有了懵懂的認識。
但是我不知道,有的人竟然會因為單純的觸摸別人的身體獲得所謂的快感。
那天放學,我跟一個男生同學結伴回家,途中卻出了事。
一個高瘦的大叔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用身體推了我一下,同時伸手摸了我的下身。我整個人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大叔快步走遠。同學不解地説,你幹嘛突然撞我,誒,你臉怎麼這麼白,不舒服嗎?
終於能出聲的時候,我只説了一句話,他摸我。我記得,怔住的時候我的腦子裏閃過了很多,我想用最粗俗的髒話罵他,想踹他一腳,想把他的手剁掉。但是我沒有辦法,我呆立當場,什麼都做不出來。同學聽到我的話,義憤填膺地要去找那個大叔算賬,卻被突然腿軟的我嚇到。
是啊,誰能不害怕呢,所以我沒有怪自己。
3
可以説,我是一個心比較大的人。我不會因為這些經歷就封閉自己,也不會因此而討厭異性或是對性產生妖魔化的理解。
因為我始終相信,立心不良的只是少數人,錯的也不是性,而是用自己扭曲的性去傷害別人的人。
但是我也明白了保護自己,學習性知識的重要性。
4
第三次被性騷擾的時候,我二十歲。
那天,我跟許久不見的好友一同出遊。地鐵上人不多,我們相談甚歡,一時沒有注意到列車已經到站,直到發現周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急急忙忙地下車。人羣已經散得差不多,我們走在零星幾個人中間,還在熱火朝天地交談。
這時,一個傴僂着身體的男子走到我身邊,伸手順着我的頭髮一直摸到我的腰臀,還用一種讓人戰慄的聲音説,靚女……我下意識抓住身旁好友的手就往前跑,一直跑,直到登上換乘的列車,心裏還砰砰直跳,後知後覺地出了一身冷汗,一邊後怕,一邊後悔忘記告訴地鐵的工作人員,要他們處理好這件事並提醒其他女生注意安全。
事後,我心有餘悸地跟男友説起這件事,男友安慰了我,然後問我,你穿的衣服是怎樣的。我心裏隱隱覺得不對勁,但還是跟他描述了我的衣着。他聽完,説,誰讓你穿個靴子露一截大腿啊,色狼不找你找誰,下次跟我出去你才好那樣穿。這是要跟我來受害者原罪論嗎?我很生氣,氣自己沒有看清,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於是他沒有了女朋友。
有句講句, 我曾經也迷惘過:被性騷擾是我的錯嗎?是因為我穿得太少,才會被盯上嗎?
但很快我就不再疑惑。
因為,第一次被猥褻時,我tm還是個孩子;第二次被猥褻時,我tm穿着全套土到死的校服。這足以説明,如果一個壞人要發情,你怎樣ta都會發。
因此,所有曾經被性騷擾甚至性侵害的受害者,都應該勇敢起來,告訴自己:你沒有錯,錯的是傷害你的人,錯的是那些因此而指責你甚至羞辱你的人,錯的是那些對你的傷疤指指點點的人。不要為了別人的錯誤而懲罰自己,你要做的,是更樂觀,更積極地活,活得更加漂亮。
我也想告訴那些仍然持受害者原罪論,特別是對女性尤為苛刻的人,醒醒吧,大清亡了很多年了。在這個時代,女性不應該再受到束縛,更不應該因為被侵害而背上罵名。無論是獨自去酒吧喝酒,還是穿露腰裝、超短裙,都是我的權利,是我不應該被譴責的自由。如果有人因此對我或者是其他女性指手畫腳甚至進行所謂的蕩婦羞辱,我絕對會不留情面地撕回去。
可能一些女生會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裝作不知道輕輕帶過就好。但是我覺得,平權是必須要自己去踐行,不能等着別人來做的事。如果你自己都不為自己的權益發聲,那麼誰還會在意你的權益呢?如果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麼等到“事關乎己”的時候,還有誰會幫你?
希望所有人都可以明白這些道理,也希望這個世界上的騷擾、歧視、偏見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