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裏的人初春,冬季和深秋都穿襖。一年四季有三個季節要穿襖。從賈母到王夫人大觀園姊妹都穿襖。
襖,是中國古代的主要服飾,那時候沒有毛衣,沒有保暖衣褲,只能穿襖。襖,這個字是由“衣”和“夭”組成,意思是它是衣服裏妖孽般的存在。《紅樓夢》裏的襖,無處不在,琳琅滿目,貴不可言,美不勝收。
襖的分類一、按照薄厚分,襖可以分為棉襖和夾襖。
夾襖就是用兩層布料做的襖,一般在春秋時節穿。第63回寫道:
寶玉説:“天熱,咱們都脱了大衣裳才好。”……身上皆是長裙短襖。寶玉只穿着大紅綿紗小襖子,下面綠綾彈墨夾褲,散着褲腳寶玉過生日的當晚,丫頭們給寶玉過生日,大家都脱了外面的大衣服,只穿着長裙短襖。寶玉只穿着大紅綿紗小襖子。
“當時芳官滿口嚷熱,只穿着一件玉色紅青駝絨三色緞子拼的水田小夾襖,束着一條柳綠汗巾”。芳官的夾襖不是一塊布料做的,而是用玉色、紅色和青駝絨三種顏色的綢緞拼接而成的夾襖。這種多塊布料拼成的衣服,顏色各異,阡陌縱橫,狀若水田,被稱為水田衣。鮑溶《送僧遊天台》雲:“雲身自在山山去,何處靈山不是歸。日暮寒林投古寺,雪花飛滿水田衣”。
芳官穿着水田小夾襖。結合芳官穿的是夾襖,其他人,包括寶玉穿的也應該是夾襖。
林黛玉也有穿夾襖的記載。
第65回,興兒説:“一個是我們姑太太的女兒,姓林,小名兒叫什麼黛玉,面龐身段和三姨不差什麼,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這樣的天,還穿夾的,出來風兒一吹就倒了。”興兒説黛玉穿夾的,指的是夾襖。用來反映黛玉抵抗力差,怕冷體弱的特點。因此那些小廝給黛玉取個外號叫多病西施。
棉襖,棉襖就是裏面填充了棉花的襖。棉襖分三層,最外一層叫面子,主要是用一些貴重的,或者繡上各種圖案的,比較厚實的布料;中間一層是棉花;最裏一層叫裏子,一般是用比較輕薄的布料。
劉姥姥見鳳姐時,只見“那鳳姐兒家常帶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圍着攢珠勒子,穿着桃紅撒花襖”。當時鳳姐還拿着手爐,可見天氣已經很冷了,因此王熙鳳穿的桃紅撒花襖應該是棉襖。
第51回,
麝月忙起來,單穿着紅綢小棉襖兒。寶玉道:“披上我的襖兒再去,仔細冷着。”麝月聽説,回手便把寶玉披着起夜的一件貂頦子滿襟暖襖披上……麝月穿的是薄薄的紅綢子面的小棉襖,她後來披的寶玉的“貂頦子滿襟暖襖”是大襖。
二、按照用途分,襖可以分為小襖和大襖。
大襖
小襖就是貼身穿的襖,外面穿褂子,如果天冷了,外面還可以穿大襖。大襖就是穿在小襖外面的比較寬鬆的襖。大襖可以在外面直接穿,也可以在外面穿褂子,穿大氅。
比通靈那回,寶釵穿的襖就有小襖,有大襖。我們看看原文:
寶玉掀簾,一邁步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做針線。頭上挽着漆黑油光兒, 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 比肩褂,薛寶釵穿的這件蜜合色棉襖屬於大襖,外面套一件沒有袖子的比肩褂,因為露出了棉襖的袖子,所以寶玉看出寶釵穿的是蜜合色棉襖。
林黛玉第一次見到寶玉,寶玉“身上穿着銀紅撒花半舊大襖”,這個大襖就是直接穿在外面的,寶玉戴着項圈、寶玉、寄名鎖、護身符等物。
小襖
薛寶釵的這件蜜合色棉襖裏面還穿着一件紅色小襖。
寶釵看完寶玉的通靈寶玉後,寶玉聽説寶釵有一塊金鎖時,就笑着央求讓他瞧瞧。
寶釵被纏不過,因説道:“也是個人給了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鏨上了,叫天天戴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麼趣兒。”一面説, 一面解了排扣,從裏面大紅襖上將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掏將出來。寶釵解開褂子和棉襖的排扣,裏面穿的是大紅色的小棉襖。金鎖就戴在大紅棉襖上。
尤三姐與賈珍一起喝酒時,穿的也是貼身小襖。
因為鬆鬆挽着頭髮,大紅襖子半掩半開,露着葱綠抹胸,一痕雪脯。尤三姐的服飾非常暴露,她的大紅襖是小襖,而且紐扣沒有全繫上,半掩半開的,露出裏面的葱綠抹胸。
晴雯、芳官和寶玉在炕上打鬧時,穿的也都是小襖。
那晴雯只穿着葱綠杭綢小襖,紅綢子小衣兒,披着頭髮,騎在芳官身上。麝月是紅綾抹胸,披着一身舊衣,在那 裏抓芳官的肋肢,芳官卻仰在炕上,穿着撒花緊身兒襖,紅褲綠襪,兩腳亂蹬,笑的喘不過氣來。晴雯被攆出大觀園,寶玉悄悄去看她,晴雯就和寶玉互換了貼身的小襖。表現了晴雯對白擔了一個狐媚子罪名 不甘心。晴雯把自己的小襖和指甲給了賈寶玉做紀念,並且告訴寶玉不用瞞着別人,就説是我的!“既擔了虛名,越性如此,也不過這樣了”!表現了晴雯的反抗精神。
晴雯換襖的過程表現了晴雯的冰清玉潔,晴雯“伸手向被內將貼身穿着的一件舊紅綾襖脱下”,晴雯打定主意擔了狐媚子的罪名,可是她還是不能做狐媚子的事情,勾引寶玉。晴雯在被窩裏脱下自己的紅綾襖,晴雯臨死都保持着自己的清白。
三、按材質分,襖分為:皮襖和棉襖
棉襖是兩層布之間用棉花填充保暖。襲人回家時候帶的包袱裏包着“兩件半舊綿襖和皮褂子”。
皮襖是用動物的毛皮做成的襖。
襲人回家探望病重的母親,鳳姐但見襲人“身上穿着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葱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着青緞灰鼠褂”。
襲人的襖便是皮襖,材料是銀鼠皮做裏,桃紅色,繡着百子圖案的緙絲做面。有詩云:“恰如翠幙高堂上,來看紅衫百子圖”。
四、按照樣式分,襖分為窄褃和直褃
“褃”,即腋下腰身部分。襖的腰身有窄腰和寬腰當然寬腰叫直褃。
窄褃,即窄腰。
這種襖貼合腰身,能完美地體現腰肢體態。第49回史湘雲就穿着窄褃小襖。
只見他裏頭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廂領袖, 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窄褃小袖掩衿銀鼠短襖。湘雲的襖是小皮襖,皮襖是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圖案的面料,裏料是銀鼠皮,款式是掩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説的就是衣襟。寶玉在桃花底下讀《會真記》突然一陣風吹來,落了寶玉滿頭滿臉的桃花,寶玉用衣襟兜着花瓣,將花瓣灑落河裏。
衿同襟,原意是衣領,後指代衣服。古代的衣服分對襟和掩襟兩種。對襟就是我們現在穿的衣服,例如中山裝,西服就是對襟衣服。掩襟衣服,在清朝的電視劇裏,宮裏的娘娘穿的就是掩襟的衣服。
湘雲穿的是掩襟的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窄褃小袖掩衿銀鼠短襖,披着一件“水紅妝緞狐肷褶子,腰裏緊緊束着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絛,腳下也穿着鹿皮小靴,越顯得蜂腰猿背,鶴勢螂形”。
王熙鳳也愛穿窄褃襖。黛玉進賈府,王熙鳳穿的就是窄褃的襖。
項上戴着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繫着豆綠宮絛,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縐裙時值冬季,王熙鳳穿着大紅洋緞的窄褃襖,上面繡着縷金百蝶穿花圖案,金碧輝煌。彰顯了王熙鳳對林黛玉的熱情,和她的精明強幹。
直褃,即腰身寬大的襖。
第68回,王熙鳳來到小花枝巷找尤二姐,只見鳳姐“頭上皆是素白銀器,身上月白緞襖,青緞披風,白綾素裙。”王熙鳳此時穿的月白色的錦緞棉襖,當是直褃的。
此時正是國孝、家孝期間,不允許辦喜事,不允許有娛樂活動。可是尤二姐不顧這些禁忌,偷偷嫁給賈璉,這是違反國法、家法的事情。此時的尤二姐一定穿着鮮豔的衣裳。
王熙鳳穿着一身寬大的白襖有兩個目的,一是,我是正妻是榮國府的二奶奶,穿衣戴帽都會符合規矩。二是用這身符合禮法的穿着,來給尤二姐施壓。讓尤二姐有一種做賊心虛、愧疚不安的心理。
五、按照長短分,襖可以分為長襖和短襖。
湘雲在大雪天裏穿的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窄褃小袖掩衿銀鼠短襖,就是短襖。賈府平時在家裏日常穿的襖,都屬於短襖。
第70回,“寶玉聽了,忙披上灰鼠長襖出來一瞧”,寶玉穿的是長襖。
大家都知道的棉袍,就屬於長襖的一種。魯迅説在《集外集·文藝與政治的歧途》中説:“譬如今天××先生穿了皮袍,我還只穿棉袍;××先生對於天寒的感覺比我靈。”
棉袍就是長棉襖,皮袍就是長皮襖。李紈穿的青哆羅呢對襟褂子是長棉襖,史湘雲穿的貂鼠腦袋面子大毛黑灰鼠裏子裏外發燒大褂子,就是長皮襖。
襖,表現了人物性格,烘托了氣氛,反映了時間、地點這些襖反映了人物性格。
不同的人,穿的襖也不同。例如尤三姐穿的襖就不繫扣,反映了她放蕩、潑辣的性格。賈珍賈璉“所見過的上下貴賤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綽約風流者。二人已酥麻如醉,不禁去招他一招;她那淫態風情反將二人禁住”。尤三姐啥也不怕,賈珍賈璉反而不敢有過火的行為。薛寶釵半新不舊的蜜合色棉襖,表現了她不事奢華,藏愚守拙的性格。
大小不一、薄厚不同的襖,也反映了故事發生的時間、地點,烘托了氣氛。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羶》那一回裏,姐妹們穿的各式各樣的棉襖、皮襖、斗篷、褂子給作者描繪的環境起了烘托和渲染的作用。
《紅樓夢》裏的襖,對於研究中國古代服飾文化有很大作用《紅樓夢》這部大百科全書,記錄的襖如此之多。
襖是中國古代服飾文化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讓我們感受到中國古代燦爛的服飾文化。這些襖,反映出了當時的風俗文化和生產力水平,對研究古代服飾具有很大作用。